探访河南上访训诫中心：七旬老妪睡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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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新华社电 媒体报道河南多地建立非正常上访训诫中心，质疑其成了变相的劳教所。13日晚，河南省委政法委、省信访局对此事做出回应称，训诫中心的做法不符合法律规定，相关部门已连夜发出通知，立即开展全省范围内的排查清理工作，并对有违法违规行为的认真查处。
河南省信访局相关负责人介绍，2008年以来，按照有关要求，为维护信访稳定，河南省相关部门曾要求省内各地公安、司法、信访等部门，对当地赴京非正常上访者采取多种形式的教育、训诫。在具体工作中，有的在上访人家中、有的在所在单位、有的选择较为固定的场所进行教育、训诫。近几年来，多数县市区已取消了较为固定的训诫场所，但个别地方依然保留，甚至擅自挂上了“训诫中心”的牌子，这种做法不符合法律规定。
2月13日，河南省委政法委已做出部署，由省公安厅、信访局立即对全省“非正常上访训诫中心”进行彻底排查，本着有错必纠的原则，对非正常上访训诫中心一律取消。河南省信访局表示，将诚恳接受媒体和社会监督，认真总结反思过去几年对非正常上访人员的训诫教育工作，本着对人民群众负责、对法律负责的态度，依法处理。决不护短，决不遮掩。
■ 探访
七旬老妪被“训诫”睡水泥地
“南阳市卧龙区非正常上访训诫教育中心”位于南阳市永安路一个小院中。院子外面有两扇铁门，门旁没有任何标识。
昨日，记者走进院内，其中靠北朝南有一栋三层小楼，一楼就是“训诫中心”。周围圈着铁栅栏，大门紧锁。正中间一个办公室旁挂着中心的牌子，其他房间上则挂着“训诫一室”、“训诫二室”等标牌，窗户上有钢筋护栏。
一位未着警服的公安人员说，“训诫中心”是正规单位，否则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挂牌。
被训诫老妪称桶内大小便
70岁的张凤梅关在“训诫中心”最西边的一个训诫室内。至昨日，她已在这里被关了4天。
看到记者，张凤梅哭着说，自己失去自由，拉屎撒尿都不能出去，直接拉在小桶里。
隔着窗户看到，张凤梅所在的房间内有三张铁架子床，还有近十位男女。
据周围人称，这些男女都是看管张凤梅的人员，分别为来自南阳卧龙区政法委、南阳市光武派出所以及卧龙区信访部门的工作人员。
张凤梅的三儿子杨金国说，2月9日母亲因非正常上访被送回来。他听说后在城里四处寻找，次日他到训诫中心才找到被关着的母亲。而这已不是张凤梅第一次被关。
据了解，今年1月4日，张凤梅和小女儿杨金芬从北京被押送回后，张凤梅就被关押在此处“训诫”了10天。
“母亲被关在一个没有床的房间，直接铺被子睡在水泥地上，房间内也没有厕所，屙尿都在桶里。”杨金芬说。
家属索“训诫”手续未果
上一次训诫张凤梅，当地有关部门没有出具任何手续。家属多次讨要说法，南阳市公安局光武分局给他们一张没有盖章的“南阳市公安局光武分局行政处罚决定书”，称张凤梅到北京非法上访，后被移交给南阳市光武派出所处理。他们决定对张凤梅进行行政警告的处罚。执行方式和期限为：“由光武分局于2014年1月14日对张凤梅当场处理。”
据杨金芬称，张凤梅实际上是1月4日被送到训诫中心，关押10天，于1月14日才被放出。
昨日，杨金国向训诫中心、卧龙区政法委、信访等单位索要训诫母亲的手续，均被拒绝。卧龙区政法委书记李宛生称，有关部门肯定有手续，早已传给公安机关，他让杨金国等待。
就张凤梅被关卧龙区政法委昨日答复，按照内部规定，训诫时间不少于24小时。因此，什么时候释放张凤梅尚没有时间表。
昨日，河南许昌等地访民向记者反映，他们也有被当地“训诫”的情况，“训诫”关押时间从70多天到半年不等。
■ 追访
“训诫中心”按“上级精神”设置
卧龙区群工部(信访局)副部长纪(音)某称，“训诫中心”是由区政法委牵头，信访、公安、街道办等单位作为成员单位组成。中心办公室主任由政法委副书记赵英凯担任，他负责中心的日常工作。中心的主任则由区委、区政府主要负责人担任，“训诫”的对象主要是非正常上访的人员。
卧龙区政法委副书记赵英凯说，“训诫中心”是按照上级的精神，逐级设置，每级党委政府都设有“训诫中心”。
但究竟是按照什么法律法规进行“训诫”，南阳市政法委、公安、信访等部门均未明确。
赵英凯说，“训诫”是贯彻上级的指示要求，按照内部规定进行，没有必要向当事人传达。具体是什么规定，赵英凯未予透露。
赵英凯否认“训诫中心”由政法委牵头。他说，“训诫中心”是一个综合部门，有很多成员单位，政法委只是成员之一，起监督、协调作用，真正负责的是区委、区政府。
河南4年前出台“训诫”规定
按照南阳政法委的说法，记者查询到“河南省关于规范依法处置赴京非正常上访工作的有关规定”，这个规定由河南省公安厅、河南省司法厅、河南省信访局于2009年9月26日下发。
根据“规定”，对于赴京非正常上访的违法行为，各级可以按照“警告、训诫和劝导教育；行政拘留；劳动教养；刑事处罚”等四种方式进行处置。
其中“警告、训诫和劝导教育”的方式，是对初次赴京非正常上访人员，实行“三位一体、同步进行”的方法予以处理。即：公安机关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给予警告处罚；信访部门根据《信访条例》进行训诫；所在单位或户籍所在地居委会、村委会负责人劝导教育。训诫、警告和劝导教育要在指定地点进行，时间不少于24小时。
本版采写(除署名外)/摄影 新京报记者 涂重航
事实+
“训诫中心”非个案 曾被当成“改革经验”
其实，早在今年1月，媒体就有报道河南正阳训诫中心无限期非法羁押访民一事，但并未引起舆论足够关注。访民阮开香因被非法劳教而上访，被关押在正阳“训诫中心”长达两个月。
据维权网报道，该“训诫中心”原是黑监狱，隶属正阳县信访局，关押上访民众，院内每人一个3平方米的房间，吃、喝、拉、撒、睡全在房内，潮湿昏暗，且没有床、四季不见阳光。
“训诫中心”并非个案，河南平安网一条来源为“新野县公安局”的消息亦显示，2010年底，南阳市新野县财政下拨7万余元经费，建设了县非正常上访训诫教育中心。中心共设置了9间办公用房屋，2间训诫室、家属陪护室、厨房、医疗室、安全防范监控室、档案资料室等，配备全程监控设备，并抽调县公安局和县有关部门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充实到县非正常上访训诫教育中心，经费全部由县财政实报实销。
而驻马店市政府网站去年12月24日发布的一条“政务信息”显示，该市正阳县建立“训诫中心”是“积极探索依法集中处置非正常上访新路子”。该县财政专门下拨30多万元经费，在县公安局拘留所设立专区，成立县非正常上访训诫教育中心。
从“红头文件”到“机构设置”，从“专项经费”到“专人负责”……非法的“训诫中心”都是以“合法”的名义在进行，以“经验”的形式在推广，以“政绩”的名义在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