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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尔维亚和罗马尼亚的铁门峡边防站见到事先约好的向导。这是位身高近两米的壮汉,长得酷似电影《第一滴血》中的硬汉“兰博”。他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和兰博一样,他曾经是罗马尼亚特种兵,使用各种兵器,驾驶车船,空手格斗都很在行。
借着最后一线天光,我们开车穿过罗马尼亚的腹地,赶往多瑙河的三角洲。以农业为主的这个区域很少见到在西欧和中欧那些强大领主的城堡和教堂。孕育了欧洲古老文明的多瑙河在这里成了一道年轻的河流。这里是一路汇集下来的河水最集中的地方,河道也最为宽阔。只有在峡谷里,水流被约束成细细一线,才会变得很湍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多瑙河在奔流千里之后,用急流在挡路的欧洲最古老的山脉间杀出了一道出路,奔向大海。豁然开朗的水面,让河水携裹的泥沙能有机会沉淀。千千万万年,冲积成了现在三角洲的大平原。随泥沙沉淀的,也有漂浮而下的植物种子。有了植物,就固定了沉积的土壤;有了土壤,大片的植被就有所寄托。植被长成了树林,长成肥嫩的水草;吃水草的鱼来了,天上就又多了吃鱼的鸟儿。一环套一环地联系着,不夸张地说,一条河流的三角洲就是这条河流的总结。
“兰博”用竹子篙撑着小船,滑过水面。三角洲中有划出的保护区,严禁机动船进入。访问这里,需要特别的许可,因为这里开阔的水面下,生长着局域性很强、对水鸟的繁殖至关重要的水生植物。“兰博”在带我游玩时,也同时执行着他作为公园管理人的职责。随着小船的接近,一群群水鸟飞起,然后降落在远处的水面上。一只天鹅扑打着翅膀,从水面掠过,最后足掌点起几点水花起飞。
水面上,一只被偷渔者布下的网缠住脚的水鸟在拼命挣扎。“兰博”伸手去够那鸟。也许不懂得“兰博”是在试图帮助它,鸟使劲啄他的手。保护三角洲是一个庞大艰巨的任务。巨大的水面,使得这里的偷渔偷猎现象防不胜防。用“兰博”的话,这个需要至少200名工作人员才能管理的自然保护区,现在却只能开出40人的工资。更不用说这些工作人员在执行公务中经常受到的威胁了。兰博本人就多次被偷渔者围攻,车子被砸烂,靠了他过去的职业训练才得以安全脱身。
太阳再次升起时。能看见对岸有马群在吃草,水鸟飞翔,河中偶有不再使用篙桨的机动船突突地驶过,留下一阵柴油味道,在晨风里慢慢飘散。一路风尘,从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不停地赶路。等终于到了多瑙河的终点,到了日思夜想的三角洲,一切又忽然平息。换下了满是尘土的登山靴,把脚垂在船舷边,任有些凉意的河水从脚面上滚过。才意识到,走了这么远,这是第一次肉体和多瑙河的真正接触。没觉得河水和别处有什么不同,心里却格外的安静。回头看看“兰博”,他的目光也正注视着我。也许我们相互并不明白各自的心里正想着什么,但此时此刻,似乎语言是多余的。微微一笑中,多瑙河水依然慢慢流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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