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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3 23: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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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罪述
途经太原,我们转乘长途客车即刻奔往已更名为“夏县”的古城安邑,抵达安邑后,又选定到县南端的庙前镇落脚栖身。一切安顿停当时,已是残阳如血的黄昏。
傍晚,我只身去镇上勘察可厝撒赤坚柏仓骨灰的适合场地。在一位热心老汉的指引下,我在镇里的集市长街转角处找到了贩卖牲畜的贸易市场。
第二天上午,我带领川香美纪子去那里进行现场查看,商定如何行动方案。可光天化日之下人流不断,岂可妄行不体面之举。我们只得撤回旅馆待机行事。
也是天公作美,中午时分天空云翳,很快下起大雨。我和川香美纪子立即把骨灰悄悄带出旅馆,趁着雨急人稀的当口,把赤坚柏仓的骨灰扬撒到牲畜交易场地上。那骨灰,很快被雨水润湿、和入泥水中,又淌入泥淖里。实施这一切的过程中,川香美纪子在不停地悲祷着。
回到旅馆时,我们都被淋得透湿。但因了却了赤坚柏仓的遗愿,心里都有着难以名状的释然和慰藉。我翻开了赤坚柏仓的《悔罪实录》。这是一本写得很凌乱很琐碎的回忆散记,看得出,赤坚柏仓当时的记忆是跳跃无序的,在这里,我只能跳跃性地摘录几段以昭证赤坚柏仓不堪的心迹:
--昭和13年,我唱着军歌来到了中国山西安邑,在这里度过了6年恶魔生涯。那首军歌我至今还清楚记得:“越过高山,尸横遍野;越过海洋,尸浮海面;为天皇而死,视死如归!”那时,我不觉得歌词残酷露骨,
反而感到充满豪情斗志。因为在国内接受军国主义教育时,教官说:我们大日本民族是世界优等民族,中国人是低等民族。所以,我们这些日本军国主义士兵一踏上中国土地,就对中国人有着蔑视态度和征服感。
最初杀人时,我们都很害怕,总是刺不中。大举实施暴行后,我们就把村民们绑到树干上,然后把枪装上刺刀,
大叫着“呀--”冲上去,“噗”--地刺入村民胸膛里。谁刺得中,谁就获得好成绩,受表扬。开始时,我睡不着觉,杀了一个又一个人后,就慢慢习惯了。那时,谁杀中国人越多,谁的战绩就越好,相互展开了疯狂竞赛。杀人多的,军衔也跟着晋升。这就是大日本帝国天皇军队的荣耀。那时,我们都很兴奋,见到中国人,不论干什么的,统统杀掉……
--我们进入每个村庄后,就实行抢光、杀光、烧光。对于女人更是残酷施暴,好多回把她们驱赶到场院上进行集体强奸,不能强奸的孕妇就杀掉,然后剖开她的肚子掏出里面的小孩玩耍。我一共奸污过33个中国女人,杀死了8个女人,打残了3个女人,她们惨死的样子我至今都忘不掉,也驱不散。
一次进村扫荡,我进到一户农家,看到炕上躺个头缠毛巾的妇女,她身边睡着个刚生下的粉红婴儿,我掀开被子就去拽那女人。那女人大声惊叫着,吓得浑身发抖。她家的老太太疯了一般来打我,我回身一枪把她毙了。完事后,我一把火烧了这家房子,那女人、孩子和老太太都埋在了里面。
--昭和16年,在上段村,我和一个老兵闯入一农家,抢了东西后,就去强奸这家女人,可那女人拼命反抗,老兵就把她拖到外面的一个井口旁,揪着她的头往井里推,可那女人死死抓住井台顽强抗挣着,大声叫骂着。老兵喊我过去,让我拉住那女人双脚一齐用力把她掀到井口中。然后,又把那女人哇哇哭喊着的4、5岁男孩也扔了进去。老兵还向井里丢了两颗手榴弹,把他们炸死了。
最残暴的是,我们联队抓了一女游击队员后,把她捆绑到军营的电线杆上,先用手枪远距离击碎她乳房,然后剖开她肚子割下子宫,撑大后套到她脑袋上,眼瞅着那子宫膜被太阳晒得往回收缩,越绷越紧,最后把她的头紧紧箍住,我们眼瞅着她身体在抽搐抖动,活活憋死。事后,我们还炖吃了她的肉……
翻看着这一幕幕、一桩桩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杀戮中国无辜百姓的血腥场面,我感到浑身发冷、战栗、恶心、震怒!我对赤坚柏仓的感觉和印象模糊复杂起来,恨吗?当然恨,他毕竟是一个欠下了无数中国人血债的罪犯!可他走到这一步的真正祸首是谁呢?
落樱萧萧
最后一站,我和川香美纪子在黑龙江省方正县日本人公墓,顺利完成了厝撒赤坚柏仓骨灰的计划,至于细节,我不想再作赘述,倒是很想将在这里意外猎获的许许多多彰显着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宽厚仁爱、以德报怨的博大胸怀,以及穷苦的当地百姓广施善举、拯救日本遗孤的至善大爱的感人故事,作一表述:
1963年,我国政府为缓和日中两国关系,促进恢复日中邦交正常化,在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由周恩来总理特批,国家斥巨资,在这里为那些死去的日本开拓团难民,修建了一座国内仅有的日本人公墓。
1945年日本战败后,有4000余名日本遗孤被困留在难民收容所里。这些弱小生命,是日本移民中的特殊群体,他们陆陆续续被饱受战乱之苦、生活积贫积弱的方正县平民百姓收养。
在一对对善良仁慈的中国养父母的收养呵护下,这些遗孤不仅健康地活了下来,还都读书、立业、成家,有了自己的归宿。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大多数日本遗属、遗孤及他们的二代,陆续回归日本。可是,大多中国养父母不愿随养子女同去日本生活,这就让方正县的日本遗孤们,不得不经受了人生的第二次 “骨肉分离”。
镜头一1946年春,5岁的日本遗孤远藤勇在生命垂危之际,被方正人刘振全、吕桂云从难民收容所里领养。两位普通的农民为了抚养他,终年早出晚归辛勤劳作,倾注了全部心血。供远藤勇读完大学,又帮其成家立业。1974年,远藤勇携妻挈子回到日本定居后,每年都要回中国二三趟省亲,春节是一定回来同养父母过团圆年的。养父养母临终时,远藤勇都陪守在他们身边。
远藤勇在日本经营的公司收入増多后,只要闻知方正县有困难,就会尽己所能来报答第二故乡。1995年他捐款1万美金,给方正县一中建了物理、化学、生物实验室;大兴安岭地区和方正县发生洪灾后,他捐出2000多万日元赈济……为了报答中国养父母的恩德,他于1995年捐资在日本人公墓旁建起了“中国养父母公墓”。他把养父母的骨灰安葬在墓园里,在墓碑正面刻上“中国养父母公墓”,墓碑后面刻下了“养育之恩,永世不忘,日本战后遗孤敬立 ”。
镜头二宫泽照子被无儿无女的张廷洲夫妇收养之后,一直被养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她在生父母的怀抱里度过了饥饿、颠沛的童年时代,在养父母的悉心呵护下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1951年,她当上了佳木斯康复医院的护理员,把参加工作后的第一笔收入,寄给自己的养父母感恩。
1975年,养父母患病后,宫泽照子为能让他们及时得到更好治疗,把二老接到佳木斯市请最好的专家诊治。她在寻找到自己的生身父亲后,依然没有回国,而是留在养父母身边尽孝。
镜头三方正县目前唯一健在的中国养父是90多岁的鲁万富。65年前,他和妻子王宪云把2岁的骨瘦如柴、大小便失禁、双腿不能站立的丸泽荣子抱回家时,自己的大女儿5岁,儿子2岁,妻子又怀着身孕。亲友们阻止他们不要收养这个日本病孩子。可鲁万富夫妇说:“就算救条小命吧,这孩子太可怜了!”他给日本女儿取名鲁德坤。为了给小德坤治病,夫妻俩四处求医,妻子差不多把坐月子的鸡蛋都偷偷给了徳坤吃。渐渐地,小德坤健壮了,能蹒跚走步了。鲁万富在后来又有了3个女儿后,仍对苦命的小德坤格外疼爱。
20岁时,鲁德坤嫁给了邻村的一个日本遗孤。1971年鲁德坤确定归回日本的最后一个晚上,她和鲁家人一夜未眠。养母特意给她煮了 40多个鸡蛋,又筹借了300元钱,偷偷塞到德坤的包里。鲁家人依依不舍地把德坤一家送到了码头上,眼睛哭得肿胀成“水葡萄”的德坤,跪在养父母的面前久久不起……
尾声
离别前,我和川香美纪子再度来到了占地1500平米、1995年已更名为“中日友好园林”的日本人公墓园。在参观和拜谒了纪念馆、和平友好纪念碑等建筑物后,我们来到已长成参天大树的杨树林中,漫步在遮天蔽日的绿荫下。有清风阵阵吹过,树叶发出动听的沙沙声,仿佛是在喁喁地向我们讲述着什么。
在蓊郁挺翠的丁香花丛畔,在上世纪60年代从日本移栽来的高大樱花树下,川香美纪子都无言地捧抓起含有落叶的泥土,缓缓包到手帕里,慢慢装入箱包中。她要把这凝蓄着特别意义的泥土,带回到日本故里。做这一切时,她那布满沟壑的面颊上滚下大颗泪滴……
那些扎根在这里的丁香花,年年的春天里盎然喷吐着芬芳,激昂讴歌,赞美着和平幸福的生活。
而那些于半个世纪前漂洋过海植根于这里,凄然陪伴着数千名日本亡灵的樱树们,岁岁年年的吐艳、落英,又在昭示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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