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网络推手背后产业链:红人与策划者平分收益

刘恒宝

2010年7月22日
    　兽兽、凤姐、犀利哥、贾君鹏等一个个网络名人横空出世，在他们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庞大“水军”群体。

　　最近几日，网络江湖又起风云，一拨接一拨的人跳出来，争相认领网络红人“凤姐”，均宣称，凤姐走红，是自己公司或团队网络推介的结果，他们就是传说中藏于幕后的网络推手。

　　而在此前几天，一则陕西考生高考零分考生欲做中国的比尔盖茨帖子塑造了一个“白卷英雄”，后被证明也是一场网络推手精心策划的“猛料”。

　　一个不完全的统计数据，网络热帖约有一半是人为设计出来的。“被制造热点”的背后，是一群兢兢业业的“网络推手”或“网络公关公司”，一条追逐名利的灰色产业链条。

　　网络热点是如何出炉的，网络推手如何借此赚钱……本报记者沿着高考零分考生新闻的出炉前后，去探寻这些答案。

　　一个陕西高考落榜小伙火爆网络

　　张皎不想以这样一种方式出名。

　　那时，他还是陕西汉中一个山村普通农家孩子，期待即将到来的高考改变自己的人生。

　　2010年的高考，的确改变了他的人生，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

　　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准时出现在考场，在每个考试科目的试卷上，郑重地写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考号，还有一句“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的十六字箴言。

　　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自此他再没有写下任何一个和试卷有关的字句。

　　他的高考成绩为零分，考试结束前以及结束后，他都清楚知道，也只有他知道。

　　随后，他只身一人去了上海，开始了自己的寻梦之旅。

　　2010年6月底，张皎火了，在网络上。一篇四五百字的帖子，有了“普通农家孩子，高考故意零分，想成为比尔盖茨”这样的字眼，引人关注。

　　每年，高考都有零分考生，多为弃考，像张皎这样故意考零分的极为鲜见。依照公开的资料显示，张皎是全国第三个高考零分考生。

　　他被网络树立成了一个“挑战应试教育”的性格男孩，人所共知。

　　张皎却说，我不是挑战应试教育，也不是对教育体制不满，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推介手里一个“产业价值几百亿”的项目。

　　张皎出名的背后，是一个网络推手的杰作。

　　这个推手网名“金泉少侠”，2005年，曾因“网络红人金泉少侠以死逼迫李宇春隆胸”的图片贴，成名于网络，被称为新生代的网络推手。

　　他坦陈，“高考零分考生”是自己的一个策划，目的就是帮张皎招商引资。

　　精心包装出来的热点

　　“金泉少侠”说，6月26日，一个网名“心海时空”的网友向自己爆料，又出现了一个“高考零分”，是否感兴趣策划。

　　“‘高考零分’，这本身就是一个吸引眼球的点，只不过缺乏矛盾冲突”，金泉少侠说，在初次和张皎联系的时候，张皎一直在推介自己的神秘赚钱项目，讲述自己想成为有钱人的迫切心情。

　　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是谁，我们所知的就是比尔盖茨。“一个山村孩子，高考故意零分，想成为比尔盖茨”，这就是冲突。

　　金泉少侠以记者的口吻，写了一篇文章《想学美国的比尔盖茨，陕西考生故意考零分》，刻意将比尔盖茨写在标题中。

　　起初，张皎并不认同这种方式，将“金泉少侠”撰写的稿件改的面目全非，稿件变成了一篇完全项目推广。

　　“这样一个典型的商业广告稿件。在论坛里很快就会沉底，或者被管理员删除。”金泉少侠坚持自己“围魏救赵”的方式。

　　在给几家熟悉的论坛打过招呼后，凭借事件本身就有的“看点”，6月28日，这一事件被多家论坛置顶。网络以一种极速的方式，将事件传播。

　　那时，即便是张皎学校的老师，同学，尚不知自己的学校将以这个性格腼腆孩子的“出格”而出名。

　　金泉少侠说，当时原本还联系了几家熟识的报社，但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支持。

　　张皎出名了，但是他那个“神秘而产值巨额”的项目并没有多少媒体或投资者感兴趣。

　　公众关心的依然是他的行为和教育体制之间扯不断的关系，以及事件对于他，对于家人的伤害。

　　那天，他给记者发来短信，能否找个“财经记者”采访他的项目？

　　热点新闻的制造图谱

　　一个不完全的统计数据，像陕西“零分考生”这样的网络热帖约有一半是人为设计出来的。

　　制造者就是像“金泉少侠”这样的网络推手。

　　在某搜索引擎输入“网络推手”或者“网络水军”的字样，各种招募帖层出不穷。

　　按照网站提供的电话或QQ，记者以一家企业办公室闲暇时间一大把的文员身份申请加入“网络水军”。

　　一负责人告诉记者，成为网络水军必须有三大条件，时间充裕，上网自由，熟悉论坛操作流程。

　　记者称自己是一名新手，不懂具体操作规程。

　　他说，先在各大论坛注册，越多越好。一旦有活动将在论坛或者QQ群通知，水军就可以就某一事件，跟帖炒作。

　　行内的比较流行的价格是，每个回帖3到5毛，每篇原创文章5到10元，大多都是通过支付宝，按日支付，不接受银行转账。

　　随后，记者又以一家新建“景区”负责人的身份，联系了几家网络公关公司，称想借助网络对自己的景点进行推介。

　　一个公司给出了参考方案：找个模特，拍一组照片，发在论坛上，然后发起寻人启事，在论坛进行炒作，最后景区将这个模特聘为形象代言人。

　　另一家公司给出了“发现华南虎”的参考版本。

　　具体细节及收费他们并不愿多谈，声称需要到景区考察，根据实际量身定做方案。“三、五万和十万，二十万的费用，做出的方案那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们都坚称，自己的策划绝对在论坛上能火起来，一，他们熟悉网民的喜好，可以给出“别具一格”的创意。二，手里有一批论坛版主的关系网和门负责灌水的水军。

　　记者调查发现，“制造热点”包含这样几个环节：企业--网络公关公司(网络推手)--水军。

　　热点网络事件就像是一种产品，在分工明确中生产出来，目的就是--吸引眼球。

　　“热点”背后的利益之争

　　“制造热点”并非单纯的娱乐大众，它的背后是利益争夺。

　　金泉少侠称，“陕西零分考生”的炒作自己没有任何获益。所作只是友情客串，测试一下网民对于何类事件感兴趣，为自己以后的策划积累素材。

　　但并不否认，这将是他“网络策划”一个较为成功的版本，也是一起自我宣传。

　　2005年，李宇春事件后，金泉少侠如法炮制，先后制造了“河南3.6亿巨奖得主侄子急招老乡回家”、“某领导送我的月饼里竟夹有千元大钞”等雷人的网络热帖。

　　这个“80后”以恶搞的方式，迅速在网络江湖成名，被称为“新生代的网络推手”。

　　有了名气，利益随之而来。

　　一家房地产公司找到他，要他帮助“推销楼盘”，他做了一个“史上最美售楼小姐”的策划，雇佣了100名水军连夜注册5000个ID(马甲)疯狂转发各大门户论坛，并利用关系将事件在论坛显著位置得到推荐。

　　此次策划，金泉少侠获利20万。他说，自己的利益主要来源于这些商业性的策划。

　　当然，网络红人也可以获得收益。

　　以凤姐的案例为例，当炒作人物成为社会话题，就可以考虑植入广告，或代言产品了。收入一般当事人和公司五五分成。

　　有媒体曾推测，凤姐征婚事件后的一个月，幕后的网络推手收益30万元。

　　处在这个利益链条最低端的，就是网络水军。

　　严斌，郑州某高校学生，“从军”10个多月，他说，自己曾参与多起炒作，多是药品广告。每月平均收入二三百元。

　　周边同学也有“从军”的，收入每个月三四十元到一千左右不等。

　　走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

　　一个全宇宙最自信女人征婚，成就了“凤姐”。

　　一段像毛片样的不雅视频，成就了一个车模“兽兽”……

　　没有最轰动，只有更轰动。网络推手间的竞争，雷人事件层出不穷。一些网络公关公司甚至公开宣称对竞争对手进行“形象诋毁”的业务，“一夜间可以让你的竞争对手负面新闻满天飞”。

　　去年7月，网传“奇虎暗中搜集用户的隐私数据”，后被证明是“网络推手”杰作。

　　“金泉少侠”一再强调，自己出售的是“创意”，不屑于“兽兽门”这种低俗的炒作。

　　然而，2010年5月，他因为大量转帖《深圳流浪汉当街强奸疑似精神病女》的图片，被警方拘留。

　　2010年5月5号，国务院新闻办首次透露，已在重点新闻网站和主要商业网站取消新闻跟帖“匿名发言”功能，开始试实行“网络实名制”。

　　有人乐观的预言，这将是网络水军和网络推手退出江湖的一个信号。

　　一网络公关公司负责人高峻并不这样认为，他说即使是实名制，并不影响其在网上发表评价性言论。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出格”的行为。

　　高峻说，网络推手是一个产业，他们制造的是眼球经济，本质上讲就是没有枷锁的广告，“不受相关法律规定的约束，游走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

　　在他看来，最有效的解决之道是，设立网络推手 “不攻击、不欺骗、不误导‘的行为底线，那些游走在道德和法律边缘的”人造热点“才能彻底消失。

　　网络上，各种雷人事件依旧风起云涌，一个“被制造的热点”出来了，网民争相追捧，被证明是“策划”，大呼上当。有人说，这就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