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周刊:揭秘美外交巨星黑格 与周恩来“交锋”

刘恒宝

2010年02月27日
        前美国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日前病逝。即将出刊的香港《亚洲周刊》今年第9期刊文介绍说，黑格在美国总统史上最动乱、最脆弱的岁月踏入白宫，也负责尼克松访华破冰之旅的先遣小组，历经越战、中东冲突、美苏缓和及水门事件等。奥巴马称赞他是“美国传统中最优秀的战士——外交家”。

　　文章摘编如下：

　　前美国国务卿、北大西洋公约盟军统帅、白宫幕僚长、白宫副国安助理亚历山大•黑格(Alexander M. Haig Jr.，又译海格)因葡萄球菌感染引起并发症，二月二十日病逝于巴尔的摩约翰•霍浦金斯医院，享年八十五岁。

　　黑格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日出生于费城，父亲是律师，一九四七年以极平庸的成绩毕业于西点军校，在三百一十名毕业生里名列二百一十四名。但他运气好、机遇佳，再加上个人的努力和野心，虽无战功，却在短短五年内从上校窜升至四星上将，而成为美国历史上罕见的“政治将领”。

　　黑格是个天生做幕僚的人，而不是一个带兵官。他一辈子官运亨通，虽在越战当过营长和旅长，但他的才干和事业却是在政界，而且还是在最高层的权力圈里。黑格挥别西点后即被调至日本东京麦克阿瑟总部担任副参谋长福克斯少将的(Alonzo P. Fox)副官，后来并娶了福克斯女儿。

　　黑格驻日期间适爆发朝鲜战争，麦克阿瑟于七月三十一日“访问”台湾，停留二十二小时。四天后(八月四日)，福克斯率团赴台评估台湾防卫情势及台当局所需之军援，黑格中尉即为访问团团员之一，他们在台湾停留了三星期。这是黑格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台湾经验”，但他日后出任白宫要职和国务卿时，却和海峡两岸进行过多次外交上的脑力激荡与实质交锋。

　　黑格命中的“贵人”是肯尼迪和约翰逊时代的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Robert McNamara)。黑格做过麦氏的助理，当尼克松的国安助理基辛格在筹组国安会班底时，需要一个军事助理，麦氏即向基辛格推荐黑格，其时黑格已担任西点军校副校长。

　　黑格于一九六九年进入白宫，官阶为陆军上校；一九七四年十月离开白宫时为四星上将，其升迁之速，完全是靠尼克松的特别提携。决定军人的升迁是在战场，而黑格的战场则在白宫，他在美国总统史上最动乱、最脆弱的岁月踏入白宫，历经越战、中东冲突、美国和中国和解、美苏缓和以及迫使尼克松下台的水门事件。

　　所有认识黑格的人都说，黑格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欠缺思想上的深度，亦没有真性情，而且有点傲慢；但他工作认真、负责，具强烈的野心，有行政与组织能力，能把上级交代的事情办妥。

　　　　获尼克松赏识

　　黑格在时代的风云际会中参与历史的变化与创造，他亦充分发挥了做幕僚的长处而获得基辛格和尼克松的赏识与拔擢，从基辛格的军事助理升至副国安助理再升至白宫幕僚长。

　　尤其是在尼克松竞选连任总部于一九七二年六月一个深夜派一批人潜入华府水门(Watergate)大厦民主党全国总部翻东找西、偷拍文件而被大厦警卫逮捕，震撼全美；而尼克松又因涉嫌参与掩饰水门案，遭舆论和国会围剿，白宫陷入群龙无首之际，整个白宫的运作倚赖幕僚长黑格推动。

　　与黑格关系颇为复杂而又经常暗斗的基辛格，在第二部回忆录《动荡岁月》(Years of Upheaval)中亦不得不承认黑格就像镇定的船长一样，在尼克松时代最后几个月把船安全地开出风暴的海洋。极吝于赞美人的基辛格又说，黑格纯凭其坚强个人毅力、敬业精神和自律，把整个政府凝聚起来，美国人民都应该感激他。

　　黑格在权力圈中不仅能够忍受基辛格的脾气，且善于揣摩上意，并深谙官场权斗之术。他在国安会不久，一面要应付基辛格的过度要求，一面尽力巴结尼克松、幕僚长哈德曼(H. R. Haldeman)和总统顾问厄立克曼(John Ehrlichman)，常把基辛格的一些秘密透露给他们，以示效忠之意，他知道尼克松才是他的终极老板。

　　基辛格很快就发现黑格是“两面人”，对他很不放心，处处提防他。尼克松于一九七四年八月八日宣布辞职，黑格于一星期前(即八月一日)曾找副总统福特商量给尼克松特赦的问题。福特于九月初予尼克松特赦，引发强烈的政治风暴，并为福特一九七六年竞选总统埋下失败的种子。一九七四年十月，福特任命黑格为北约盟军统帅，一九七九年黑格下台并正式退伍。

　　　　与周恩来“交锋”

　　一九七二年二月尼克松访问中国前一个月，黑格奉基辛格之命率领一个十八人组成的先遣小组到中国打前站，对尼氏访华的行程与后勤作最后确定。

　　黑格与周恩来在一月四日见面时曾表示美国关心中国的生存能力(viability)，所以中美双方有共同点，可以合作对付苏联。但周恩来对黑格使用“生存能力”这个字眼极为不满，认为具有帝国主义观念。

　　一月六日晚上，周、黑再度晤面，周问黑格在前天的谈话中为什么使用viability这样的字眼？黑格答道，苏联在中苏边界驻军百万，威胁中国的生存，美国不能坐视不管。周则表示，中国的生存不需要任何国家或集团来保护。

　　周告诉黑格说，为了viability这个字，他问了几位英文翻译(包括章含之)，要他们详细向他解释这个字的确切含义，他自己也查了字典和外文数据。周恩来又说美国人在世界上就是习惯到处当保护人，中国不能接受这种大国沙文主义观念。黑格很有风度地表示收回“生存能力”那句话。

　　黑格一行到上海和杭州考察时，“上海帮”徐景贤等人故意下令冷淡对待黑格。陪同黑格的章文晋、章含之等人看不下去，向周恩来电话汇报；周很生气，即报告毛泽东，毛说马上给黑格他们“加温”。

　　里根于一九八零年十一月当选美国总统后，有意任命黑格为国务卿，曾征求尼克松的意见，尼表示黑格能够做一个“伟大的国务卿”。事实证明尼克松只是为过去的部属说好话，而没有(或不愿)点出黑格的致命缺点，结果黑格仅做了十七个月国务卿即被里根炒鱿鱼。

　　黑格的大毛病即在于他自视太高、目中无人，认为只有他一人懂外交、懂华府政治文化、懂白宫如何运作。他公开自诩为美国外交政策代表人，如教皇代表天主教。黑格不仅瞧不起副总统老布什，亦未把总统里根放在眼里，而且常和白宫国安顾问艾伦斗争。

　　　　“短命”国务卿

　　黑格自我膨胀到最高点，是在一九八一年三月三十日里根遇刺受伤时。黑格迫不及待地在白宫向记者宣称﹕“白宫现在由我当家作主(I am in control here, in the White House.)。”这句话让全美朝野为之侧目。

　　事实上按美国宪法规定，总统如出事，其接班顺位依序为副总统、众院议长、参院临时议长(最资深议员)，然后才轮到国务卿、财政部长、国防部长。黑格赤裸裸地把野心展现在美国人民眼中，使大家对他留下极坏印象。他得罪了白宫所有权贵，包括总统在内，而使他成为短命国务卿。

　　黑格在短短国务卿任内，亦曾在美国与中国台海两岸彼此关系中掀起巨浪。里根在竞选时受到右翼顾问的影响，对台湾地区安全做出过多承诺，而里根本人也是著名“亲台派”。黑格上台后，与东亚助卿何志立(John Holdridge，亦为基辛格老部属)对北京阻止售台武器的要求作了让步，而与北京在一九八二年签订《八一七公报》。台当局派人戮力与美磋商，在交涉过程中，台当局高官与美国“驻台代表”曾发生数次冲突。黑格承袭基辛格“联中制苏”战略，故在军售问题上尽量配合北京要求。

　　黑格于一九八八年曾参与共和党总统初选，表现差，在爱奥华初选中居六名候选人之末，只得匆匆打退堂鼓。

　　黑格死讯传出后，总统奥巴马发表声明称赞他是“一个伟大的美国人”，是“美国传统中最优秀的战士——外交家”。

　　黑格以西点垫底毕业生的平庸资质能做到出将入相、位极人臣的境地，除了野心与雄心外，最重要的是他每天总是比别人多做几小时的事。

　　一九六九年底，尼克松为黑格配上第一星准将时风趣而又讽刺地说，他每天深夜常看到黑格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那时基辛格早已在乔治镇社交圈里尽情享受了。(陈之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