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亲子鉴定带来道德困惑

顾汉现

DNA亲子鉴定带来道德困惑


日期: 2009-11-25  


　　血缘的亲情，不仅是构建起现实家庭的基石，更诠释着作为父亲的角色定位的意义。某个男人有朝一日突然发现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么很可能此前支撑他角色认定和履行义务的所有信念突然崩塌。



　　蓦然发现自己替别人养孩子



　　2007年7月，迈克请求宾州法庭判决，他不再是他女儿的父亲。四年来，迈克早已知道，那个女孩不是“他的”。一次DNA检测暴露出来的事情是灾难性的，促使他离开了自己的妻子，但他并未责怪他们之间的孩子。他从各方面仍然觉得她是他的女儿，且信守承诺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只是当他获悉，他的前妻即将与据说就是女孩亲生父亲的男人结婚，迈克抓狂了，抚养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突然变得不可承受。



　　在起诉寻求结束自己父亲权利两年后，迈克仍然对他的两难处境愤怒不已。“我给生物学上完好无损的家庭———与他们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的父亲和母亲———支付孩子抚养费，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迈克满带疑惑地说道。   

   

　　然而，尽管他非常愤怒，也尽管他上诉要求结束他作为父亲的义务，但迈克依然爱他的女儿。每隔一个周末，这个11岁的女孩L，就住到迈克在西宾夕法尼亚宁静的郊外社区的家里。她的卧室里装点着反映她目前感兴趣的东西，到处是她和迈克的照片，这个人她呼之为“Daddy”，他们一起划船、钓鱼和滑雪橇。6月的一个星期六，L完成五年级学业，他们一起准备早餐，迈克哼着小曲，说她是他的心肝宝贝。几分钟后，他注意到L偷了一片饼干生面团，他戳穿了她。她顽皮地看着他，直到两人一起咯咯傻笑。



　　婚外情孩子比例40%



　　但他的爱纠葛着屈辱和愤怒，每次支付孩子的抚养费都刺得他的心发痛，他感到无论如何都要采取原则立场。这么做，他稍觉安慰，但也冒着失去孩子的危险。由于政治、社会和技术的转变，迈克的难解之题逐渐遍及全国。严厉的联邦法庭迫使各州努力寻找父亲，要求他们对婚外情所生的孩子负责。婚外情孩子占到全部孩子的40%。与此同时，DNA检测变得越来越容易、便宜和可靠。提取几个细胞组织，付几百美元，就能解答自文明肇始以来即已困扰男人的那个问题：我是真的父亲么？



　　122年前，剧作家怀特·斯特林堡就沉思过这样的道德难题。他的剧作《父亲》是关于一位骑兵上尉的故事，上尉之妻暗示说，他可能不是他深爱的女儿的亲生父亲，在怀疑的煎熬下，他怒斥妻子说：“我为你、你的孩子、你的母亲、你的仆人劳作和奴役……那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是你的孩子的父亲。这是最残酷的奴役，我已经服了17年的苦役。”没有了血缘纽带，这名上尉喊道，他的父爱就没有了基础。



　　然而，即便悲叹女儿可能不是他的，但这名上尉依然努力从他孩童时代的保姆那里寻求安慰。他将头倚靠在她的腿上，念叨着“母亲”的慰藉，而这“母亲”是保姆的角色，不存在血缘关系。斯特林堡从未揭示这名上尉的担心是否有据，或许答案并不重要吧。



　　男人的怀疑正确率30%



　　只有这名上尉相信他与孩子有血缘关系，他们的关系才是有意义的。正是这层利害关系，驱使今天的男人们纷纷去进行DNA检测。在过去十年里，美国父系血缘检测数量每年跃升64%，达到40万例。这个数字仅仅是检测的一部分，也就是那些需要进入法庭因此要求到公正的机构进行检测的人数。那些从网络上介绍的设备自行检测或委托公司检测的还不包括在内。那些业已怀疑自己父亲身份而进行检测的男人，有30%证明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



　　与他们得知自己不是父亲的消息相比，更让他们晕眩的是，许多法官认为那无关紧要。各州成文法和判例法差异甚大，大多数法官都认定，这些男人必须继续抚养他们的孩子，或至少支付抚养费，不管他们的DNA揭示了什么。



　　当迈克获知，罗布———就是将迈克妻子肚子搞大的男人———如今是给他的小女孩准备早餐和晚上掖被子的人，他开始疑惑“父亲”一词的真正意义所在。他是父亲、罗布是继父或正好相反？最让迈克寒心的是，他补贴了这个男人舒适的家庭用度，他的工资装点了人家的餐桌，因为他是法律上的父亲。在这起案例中，亲生父亲拥有了作为父亲的好处而不用承担责任。



　　人类文化标准面临考验



　　要求法庭解除他作为她合法父亲的行动，迈克起先没有告诉L。但在她9岁时，迈克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告诉了她。他说，罗布才是她的亲生父亲，法庭或她的妈妈很可能会禁止自己去看她，但他们如果这么做，迈克对L说，他会抗争。“9年里，我认为我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L说，当她爸爸说他不是她的真爸爸时，她感到头脑一片混沌，放声大哭。“我要他永远都是我的真爸爸，因为如果他不是我爸爸，那么他是谁？”



　　男人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后代，其背后存在着强大的文化使命：让某个女性怀孕的男性应该对他们的孩子负责。但是，当这些角色里充斥着两个不同的男人时，那么文化标准该是什么？晕头转向的法官、议员和政策制定者力图解决此等问题。无论他们如何决断，相关的破坏都是巨大的，因为对一方公平，必定会侵害到另外一方的公平。（洪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