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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如花美眷 牡丹亭外温柔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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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4 17:05:2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江南是什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从游乐的角度讲,江南是首选,因为迥异的气候、因为梦里的风光、因为北国对南望的新鲜……从窥观人文的角度看,江南不能错过,因为才子佳人的典故、因为杨柳依稀的脉脉温情、因为诗书礼乐中的西子故里……

  从江南自己的角度说,何人去过何人归,千里江南依旧时。所不同了的,只有我和与我同去的心房,欲将其装满,就该先将其腾空吧……

  小时候,我都胡里胡涂地把“江南”等同于“长江以南”,一下子囊括了两湖两广云贵川、闽赣岭南珠三角,大错特错了。而今天,我恍惚意识到,所谓江南,并不是像地理教材或者词典上或者明清两代的区划那样,在长三角南边画个圈圈就能盖住的地方。江南并不是一座城市、一条河流、一个村镇,江南并不是静谧的水乡而已,并不是鱼米的丝竹而已……

  江南是活着的鱼儿,自由自在地钻扑于清流;江南是生长中的柳树,嫉妒每一个走过女子的腰肢;江南是无休止的晚风,把你和她的每句细语都听了去,播放在歌里……

  其实,江南是迢迢的,永远在别处等你,江南永远不能成为故乡,它乡的江南才是真正的江南。

  江南与北方有大不同。在我的想象中,江南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也许不需要太好的相机,就能拍到饱满的色彩。久居北方,让人忘了什么是水、什么是空气、什么是色彩。恐怕对于我的几个弟弟来说,水就是水龙头里的喷洒,空气就是初春的风暴。而色彩,就是电视机上的三原。从照片上看,山水相连处的江南,有种油油的润藏在其中。也许找不到豪迈的气魄了,却是怎样的另一番风月?

  所以,我就想去江南了,就这么想着-----

 二、匆匆入梦

  岁熟人心乐,朝游复夜游。 春风来海上,明月在江头。——白居易《正月十五夜》

  从北京到上海的这一段路程,大约是在恍恍惚惚中忍耐过去的,十多小时的颠簸,只为了将杭州拥在怀里,哪怕就那么一小会儿、一小会儿,也足够了吧。惊醒的时候,是上海南站的灯光照进车窗的时候。望着大上海的一隅,一个声音说,“前面就是了”。后面的两个小时,身心便不自在了。

  若是讨论我的身体,一路上是睡着,有没有梦已经记不得了,站在杭州的土地上,便醒了;若是讨论我的灵魂,则恰恰相反。一路上为得莫名的兴奋而不肯睡熟,到了,便睡了,便入梦了,便深深地把自己完全交给这里了。倘若这里给我的一切都是在梦中,我也不会放声去叫醒自己。也只有浅浅地睡睡,让人能分外地在醒来的时候坚定自己的所得。

  那么,这个旅行的故事就从我们匆匆地挤下火车,迅速入梦的那天开始吧……你所能做的,也许只是羡慕一下、憧憬一下自己去过的或是没有去过的那些地方,最多有好事者愿意对照着地图检验我的路径,这样也好,你听……叫卖地图的声音来了……

  “地图要得喇?最新地图,要得喇?”

  出杭州城火车站,还没来得及回头端详这座车站的外观,就被包围了。其实,被包围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大背包。和北京西站的光景一样,不买地图,也一样能从大家口中得到细致的交通信息服务。在甄别这些信息和寻找我要乘坐的公交车的时候,我已经呼吸着杭州的空气了。这空气里有没有西湖的风?这空气里有没有苏堤的尘?

  事先已经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安排,最让我得意的就是预定好了住处——一家久负盛名的青年旅舍。(满陇觉路四眼井87号,Y3,Y5,Y7,K4,K504,K808动物园站下车,步行三分钟,火车站打车过去16元,双人间70-80元/间,多人间40-50元/床(浴室,卫生间公用),标准间150-180元/间,旅舍提供三餐)。

  光听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亲近:江南驿。在苏堤换车,赶到江南驿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8点钟。刚走到虎跑路口,抬头就看见“江南驿”高高的招牌竖在半山的三角屋顶上。爬了些台阶,找到江南驿的“正堂”。推开一扇吱钮钮的木门,首先看到的是面前方桌上摆了一只提梁青花大茶壶,旁边青花大盆里好些个粉嫩的小青苹果,笑笑的躺着。办好入住手续,读清了这茶壶和苹果身边的提示,我开始坐下来自斟自饮这店家免费的龙井了。

  大厅并不宽阔,也不高挑,甚至还有点凌乱,却让人一下子就瘫软了心,舒服了神经。七八张桌子,横竖不讲究地摆进来。吃惊的是,这里的桌、椅、柜、架,一律是手工木质的古朴,全是那种找不见一颗钉子,榫铆结构的老家伙。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堆了几百本不止的图书,大都和旅行有关,全是住过的旅客寄放下来的。与人方便,共享有无。他们并不说“捐”,他们管这叫“微笑行为”。

  我坐在窗边的长椅上,端起热牛奶,放眼外面的世界。一头矮矮的石象蹲坐在江南驿台阶下,迎来送往;对面山坡上的桂花还未开满,依稀看得见黄绿色的斑斑点点,诠释着杭州新十景之一的“满陇桂雨”;店里一只硕大的纯种牧羊犬才生了宝宝不久,警惕地卧在我脚边,不时蹭蹭这个新来的;柜台下小黑板上粉笔写着今天的特色菜:大鱼烧小鱼……

  坐定了,咽一口牛奶,闭上眼睛贪婪着江南的第一段时光。舍不得离开江南驿大厅窗前的这张桌子,舍不得放下江南驿精心营造的每一个角落都渗透着的、软软的、轻轻的、昏昏暗暗的一个个气氛——极易沉溺下去的气氛。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任江南的阳光穿透窗帘,照见脸上。我并不遮盖,并不躲闪,就那么闭着眼,就那么呼吸着太阳的味道,睡着了。路上的疲劳,让这个午觉睡得很安稳,醒来去接站之前,仍然被诱惑着在江南驿的厅堂里坐了许久。

  翻一本书,其实并不必细读,倒上一杯茶,也不必细品,听若有若无的琴音,也不必溯源,安静就好,放松就好,清醒就好。

  在苏堤的最南端换车,安静地享受这个初来天堂的下午。穿越条条的街道,沿着西湖到城站之间的西湖大道走着,感受着这座城市的洁净。步行至少4公里,人行道上见不到一张废纸,看不到一个烟头,没有一张小广告。路上的行人和车流都不怎么多,现代化的大都市,长江三角洲南端的小上海。

  或许,杭州和北京没什么可以比较的。杭州有那么大一个痴醉着游人也痴醉着自己人的湖;北京也有湖,北京最美的湖泊是这个民族的最高政治中心,自古就是。杭州有山,南高峰,北高峰,南北高峰云淡浓;北京也有山,却远离城区,远远地站在边上,成为山脉那样的,成为界岭那样的,成为烽火长城那样的,亲近不得。杭州是古都,南宋偏安在此,杨柳风熏得人醉,想不误国也难,却远去了,留下些许歌谣;北京也是古都,元明清三代的京畿,处处红墙黄瓦,处处是禁地,处处是近代的败罪。

  或许,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命,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运道。

  或许,北国的肃杀不适合江南的旖旎。又或许,江南的旖旎是水流成的。

  提示:

  1、杭州公车,多自动投币,1—3元不等,最好自备零钱。主要线路晚上停运比较早。

  2、杭州打车,起步价10元,2元/公里,按正常计价器显示金额付钱外,需多付1元的燃油附加费/次。



  三、咫尺天涯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白居易《杭州春望》

  第二天,一早来到飞来峰灵隐寺,亲眼见一见“咫尺西天”的云林所在。

  灵隐寺的票价非常离谱,从外面进去,必须穿过飞来峰,两道门票一共65元(灵隐飞来峰35+灵隐寺30)。记得网上有人说“人为景观票价超过北京故宫的就坚决不去”,一笑。

  如今的寺庙道观,多的是到此一游的来客。游客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游客带来的诱惑,对佛寺是种考验。我以为,倘若我是这庙中大殿里敲打木鱼的小僧,每来一个施主,对我都是一小劫。扰了清静倒在其次,将一个攀登中的灵魂拉回凡世的尘嚣,才是可怕的。修佛则是让一个稚嫩的灵魂在污秽不堪的地方心怀洁净,这就是破除我执的法眼了。倘若我的理解差的不算太远,那么是否剃度、是否搬进庙里,对信仰是无甚关碍的了。

  灵隐寺如此明白地将“咫尺西天”书写出来,别处我还没有见过。禅宗来到中国以后,花开五叶,南北两宗。禅宗从达摩开始在少林寺传习了五代,第六代的衣钵传承时戏剧性地展开了类似宫廷夺嫡的争斗,最终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北宗讲究循序渐进,在不停息的苦修中逐渐地摒弃愚钝;南宗则讲究顿悟,认为修行只是一个外在的形式,真正能够让人获得大智慧的瞬间得道,才是真谛。北宗所强调的渐修,和南宗所强调的顿悟,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哲学,分割在大江南北的中国大地上,各有各的所得。这“咫尺西天”便是顿悟的精神。在真理面前,前嫌可以尽抛,这一须臾的“懂得”,就足以惊动天地。

  灵隐外的大道上“咫尺西天”的大影背也几乎惊天动地了。黄褐色的墙面上油黑的大字。一黑一黄的间色像极了一种有毒昆虫的腹部,警示着世人,也警示着天上的佛们。这“咫尺西天”固然对凡人是莫大的鼓舞,同时对于天上的诸方圣佛,则是坏坏的挤眉弄眼般地揶揄。想必,这四个大字初现灵隐寺的时候,也是引发了大惊动、大骚乱的。

  起源于印度的佛教文化,对穷凶极恶之徒,同样有着一颗莫大的包容心。在佛看来,万物的心中,都隐藏着善的根源,爱,是唯一能够唤醒这根源的语言。在佛看来,每个人都在自己所执着的喧哗中痛苦着,需要安慰。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虽然反感烧香拜佛,却对佛寺情有独钟,也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虽然不屑理睬路边偷偷拉我信基督的人 ,却对圣歌的旋律同样痴迷。

  想通了这个道理,也就想通了为什么那一块块略似人形的石头能降妖服魔。飞来峰遍布着数不清的佛像、菩萨像,是否护卫得了天下我不知道,就此一方水土而言,着实是干净的。

  门外的铜像是佛教护法四大天王和一尊观世音。从形态上看就可以知道这灵隐寺的确算得上是寺庙中的元老,护法天王还保持着最原始的刚刚“进口”时的容貌,不像北京的西山卧佛寺里已经分别有了“风”、“调”、“雨”、“顺”的名号 。也就不像卧佛寺里的游人见了四大天王叩头就拜;灵隐外的俗众,多不知道这些长相奇怪的家伙是何方神圣。

  离开灵隐寺,我们来到苏堤,这个西湖浪漫婀娜的滥觞。

  苏堤还是一直沉浸在炎炎的暑气里,没有什么可以为它遮风蔽日的,明媚的苏堤,也许从古到今就这么明媚着,却让人无不例外地联想起暧昧来。这里真正暧昧的恐怕不是树影,而是古今文化在时空中回荡的涟漪。

  苏堤最南端紧靠着南屏山,接入西湖的地方叫做“花港观鱼”。整条苏堤直穿西湖南北,全长将近3公里,最北端叫做“曲院风荷” 。苏堤上面被六座石桥 分为七段,各段有各段的景致,全赖于能让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入西湖。在苏堤南段,看到的是半截的雷锋塔隐蔽在柳树里,斜出的西湖水,游船与人一起游弋在当中,船游的是船桨与水波,人则游在画里;苏堤中段,能站在石桥上,放眼整湖,雷锋在右,可见全貌,保俶在左,婷婷玉立,对面湖心的三潭舞动,搅乱了人眼;北段的苏堤,接近岳庙、孤山,车水马龙起来,却也还是找的到静谧的所在,雷锋退下,北高峰渐浓。

  来浙江必到杭州,来杭州必到苏堤。没有了苏堤,西湖将失去三分之一的风姿。苏堤已经年迈了,就像驼背的老者,扶上一根弯曲的梨木,鼓着眼睛看着远处走来的一个个旅游者,然后摇摇头,走开了。旅游者就像安妮宝贝说的,“他们全副精良装备,穿着名牌冲锋衣登山鞋戴着太阳眼镜,开着大越野吉普,乍乍呼呼热热闹闹,拿着高级相机对着司空见惯的美景拍摄,追逐热门的名胜旅行点,只为洗出那些和风景明信片上一样构图平庸的照片,用以回到城市对朝九晚五没有假期的工作者们炫耀……”,在苏堤,你是否真的能感受到美?感受到不是眼前的,而是真正从自己内心汩汩涌出的美?面对山水的时候,感受美的时候,是否记得自己还在其中?苏堤的美,是因为十多个世纪以前的时空,今天还能接纳你我的进入,进入到那个晴翠接荒城的年代,然后闭上眼睛,狠狠地,狠狠地吸一口气,嗅出轮回了千万亿遭的尘土。谁知道这尘埃中的种种,在前世的前世,不是圣贤?再一个千年后的苏堤,谁又说得清楚?

  然后是雷峰塔,苏堤,三潭印月,曲院风菏,岳庙。

  晚上在江南驿吃了“招牌菜”:椒麻鸡(45),丝瓜炒笋干(15或16),许了愿-----

  椒麻鸡用一个盆口大的瓷碗,放进去一整只鸡(应该是年轻的小鸡),上面盖了满满的葱姜和红辣椒、麻椒,一端上来就辣意翻滚了。这道川菜中的主打菜肴,得到江南驿的大胆革新,降低了原有的麻辣感,更在汤汁中强调了香醋的分量,使得脱了骨的鸡肉有入口即化的酥爽。

  另一道菜丝瓜笋干,成了时至今日仍然被我们常常提起的好东西。尤其那鲜嫩的笋干,每次饭前提到它,都能增进不少的食欲与乐趣。来杭州不能不吃竹笋。不是早春,只能吃到笋干了。黄绿色的笋干,切成肉丝状,配以青绿的丝瓜条爆炒。大火之下几秒钟就可以勾汁、点盐、出锅。做法简单的很,味道尤其清香。越是简单的东西加以简单的处理,越能品得出自然。这道菜不得不佩服厨师勾汁的功夫。用竹筷每夹起一根丝瓜或是竹笋,入口都是饱满的浓汁;整盘吃完,却看不见剩下的汤水。浓淡恰好,多一分则泡腻香笋;少一分则干涩味不匀。

  因为一些,白天大多时候沉默,各怀心事,所有隐伤,密而不言。江南的时光原本不多吧,感到一种疼痛与欠缺,好象在心里深深的地方纠缠的撕扯着的什么忽然都浮现了出来。无法永远的感觉让人空虚而无奈。这才开始察觉之前空间和时间里积累下来的疲倦,却没有可以依附的慰藉。也许,江南,“江南”这个飞旋了几个月的词,所代表的是一种悲喜交缠,无从解释的诱惑与牵绊?

  四、一世西塘

  在江南,不怕雨来,反盼着雨水,可惜的是这期间没有遇上。缺了西塘的烟雨让凤桥腾空的景致无缘看见,也罢,去什么地方都不该一次游够,保留下次的冲动,是本次行动成功的一部分。

  从杭州汽车东站坐发往嘉善的大巴(空调高速,30元/位,随到随买票),舒服而方便,全天都有,二十分钟一班。在嘉善汽车站下车后原地换上去西塘的直达小巴(4元/位,车上买票,随上随走),用不了一会儿就到镇上了。西塘镇有北京的一个住宅小区那么大,古镇在其中心,方圆一公里,还不如西湖的一半大。

  从外面进古镇,有太多的小巷可以穿行,大多是通到西街上,真正买票的人不多。不是周末或黄金周,一路上也没碰到查票的人(联票60元)。售票处、检票处、所到的各个参观处全是生活在这里的“自己人”负责。古镇中的原住民大多离开老房子出外谋生,只有老年人和少数年轻人将自家小院装修成客栈待客。

  在"听雨轩"住下,50元/间,有空调,电视,雕花大床(这是西塘的特色,也是店家宣传的重点),独卫热水淋浴。

  西塘有两条河流过,一条东西,一条南北。北岸就是西塘有名的烟雨长廊,南岸的房屋直接临河,没有沿河的路,这排南岸的房子南临的就是西街。两河相汇的地方,有两座相临的石桥,也就是“西塘双桥”。古镇是西塘的中心,双桥则是古镇的中心。双桥东北角的一家酒肆,洋溢着江南特有的杨梅酒香和江南女子的微笑,迎来送往,送往迎来,直到深夜,亦如白昼。

  西塘有一条烟雨长廊。

  西塘的烟雨长廊下,户户人家门口,一枚方凳上架一个大叵箩,里面是晒好了或是正在晒的大头菜,叵萝下面一定蹲上一只虎斑绿眼睛的大猫。我也蹲下去,举起相机照那大头菜与猫的写真。屋里的老人家听见外面游客的脚步似走到自家门口就停了,疑心是要买她家的东西,踱出屋来相问,却并不推销。看到相机和我的步态,老人家娓娓自语道:“不买东西的,又来照我家猫,又来照我家猫咧……”声音渐小,后面的听不清楚,老人家回屋了。虎斑绿眼睛的大猫听得两声“猫、猫”,也循声钻进屋里舔弄老人家的腿脚去了。剩下烟雨长廊上一个我,似笑非笑。

  经过生活本身的涤荡,河水不见得干净,却也因了那若隐若现的漂浮物,更显得有生气些。谁叫你来这里看大江东去的?这三街十六坊,本是最最真实的世界。怪不得尼采揶揄凡高的“自然画派”说:“把真实世界画上去是最荒谬的,真实世界的一小部分已经是无穷……”,我在西塘的烟雨长廊上,行走一步,就想起一遍“真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已经是无穷”的警示,真实的世界,充满了涤荡。

  长廊本身倒像是个隐喻。这名曰烟雨的东西,究竟是挡雨还是教人近雨?若没了这座西塘人世代守护的廊棚,雨水倾泻直下灌在脸上、眼上,四下逃避亦来不及,哪还有空闲看上烟雨?爱雨之人没有不叶公好龙的,西塘人最懂得。古老的隐喻大多通得此理。

  转念再想,被自己的矫情逗笑了。这真实世界又哪来的这许多隐喻?哪来的这许多懂得啊?一切都不过是我的意念,投射在我所见到的新奇景观上引发的联想吧……也罢,走到哪里去都可以平心望一望自己腹中的机巧,也是有趣。

  西塘是文字,一种立体感极强的建筑在地上的和水上的文字。她有她的个性和贪婪,贪婪自己的一切与众不同的精神,不愿意让步。我一个字都不肯放手,西塘不辞片瓦。

  做一个西塘人,就要每天清晨清理自己的马桶。在河边,在石桥上。浣溪。然后紧锣密鼓的上午生活就展开了。炊烟升起的时候,游客也多了起来。找一家看着入眼的酒肆,吃些新鲜的螺狮或是小鱼,清谈如此,心甘情愿。西塘的美丽概括起来,是安静和隔世吧。

  安静的西塘,也有集市。两条长街,家家门口售着特产的吃食,却从来没有一家店主离开柜台里的座椅,屈弯了腰身,拉那赶路的游人。你若问价,实打实算;你若不理,决不应承。似乎西塘人并不专注这些买卖,买的多少,卖的好坏,全和自己不相干。

  偶尔我探头朝柜台里面没见过的食物上望望,店家便启动了科普的开关,从原材料和历史掌故讲起,等你听得厌了并不打算掏钱的时候,他便住了口,依旧微笑着。西塘人并未对自己的买卖全无一点关心,他们自信而已。他们知道自家大炒锅里端出来的东西,比别家的香些。这样一来,即使游人一个钱没有掏,也好像过足了购物的瘾一样,回到城市里也会时时念叨着当时的风物。“西塘的一天,总是与别处的不同。”

  说起隔世,西塘算是隐居的良所。这里还真的是有些独院的小楼出租的。小镇隐藏在苏沪浙三省之间,长三角中的一个角落。

  乌篷船在停歇下来的时候,全都集中到送子来凤桥 的低下,排开一排。水也安静了,月亮向西坠下去,酒肆在每一张临河的木桌上点上一颗红蜡烛。斑驳的树影,乌篷船的轻摇,挨个儿闭门了的西塘人……

  如果说杭州像一位成熟妩媚的少妇,西塘就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姑娘,守在离家不远的石桥上或者乌篷船里,抿着嘴笑。你寻声看过去,只瞧见绯红了的脸侧,伊就调过头去了。西塘的光景,大约一个整天就可以尽览的。可要想在这里获得幸福的江南味,非得住上一夜不可。

  由于地理条件很好,这里到上海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被当作上海人周末消遣的所在。但是上海人多半不愿意住在这里,西塘的狭小,让多数人认为有大半天的光阴消磨在这里也就足够了。我却不能同意。领略一处狭小的美丽,更是需要些耐心的。比如西塘,飞快地走过这里,也可以像多数游览者一样,经济便捷地携取一二大意,再匆匆转换到别的频道去。我则不同,那种傍晚的西塘,听得见却看不见的船桨声,宛若一世了。

  若是平日的晚上,少了热闹是一定的。过年的时候,想也想不到会有怎样的奢华。我来到西塘的时候,适逢一个不大不小的日子,地藏王菩萨的圣诞。在佛教的传说中,地藏王菩萨修德圆满,本来可以成佛的,但在佛祖释迦牟尼涅槃前受到重托,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决心来到地狱中普渡亡魂,清空地狱,了却佛祖遗愿。每年在农历7月30日这天,天色渐晚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点起根根檀香,并不供在香炉里,而是插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下、石缝里、泥土中。

  河灯也在这一天放下水去,任它漂泊,无牵无挂。游人多半回城了,只有不多的闲客,和树梢里的鸟儿一起陪着檀香与河灯,看着斑驳的树影,乌篷船的轻摇,挨个儿闭门了的西塘人……



 五、“农夫山泉有点甜”

  曾经有一座城市,位于浙西小平原当中。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没有什么可以拿到台面上来骄傲的东西。直到有一天,这座古老的城市被淹没于一座巨型水库的中心,新的城市建设在水库岸边。这座城市便以水为豪,成了水的代言人。新安江流过的小小的淳安县,就在千岛湖的码头上。被称为千岛湖的新安江水库,滋养着全国人。

  “农夫山泉有点甜”的广告,就出自千岛湖边的农夫山泉公司。千岛湖水成了当地人最大的骄傲。湖水常年青绿透明,随处可以舀起来大口的喝。这水,首先滋养了的,便是水中的鱼儿。千岛湖的有机鱼也就因此名扬天下。

  从杭州汽车西站出发,两个小时抵达淳安县。高速路上经历过的富春、新安二江,也是喜欢的很。浙江省博物馆名扬海内的名气,十分有九来自珍藏的《富春山居图》。早在元代,富春江、新安江两岸的山山色色就已经吸引了大批文人来此遣怀。千岛湖北有严子陵,南有富春江,西邻黄山,东达杭城,在今天发挥了更大的优势,吸引一批又一批的观光者。

  杭州汽车西站发往千岛湖的大巴(空调高速,50元/位,随到随买票),全天都有。在千岛湖汽车站下车后原地有出租车,(2元/人),,穿过小城中心,看看城市风景,10分钟吧,就到了码头。

  为什么千里之遥跑到这样一个既不富庶,也不迷人的地方来?为什么费尽心机看这座被谎称为湖泊的人造水库?答案恰恰就蕴含在问题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勇气,或是什么样的自豪,让这里的人称呼一座水库为湖?要知道,湖泊的威严与权势,不是小溪流或是小池塘可以僭越的了的——湖泊是这个世界的智慧所在。

  可是水库有什么?大坝。混凝土。禁止捕捞的告示。或许有船闸。既没有冬季里看到的西海雄浑,也比不上东面的西湖秀外慧中。水库有什么?

  从这座湖城离开的车上,我想象我的答案。恰恰是这样一个水库,让淳安人,甚至所有浙江人,有了值得骄傲的东西。西湖和钱塘江注定是充满了文化的华表般毅力了的杰作,只有这貌似湖泊的水库,承载着浙江人心底里田园的秘密。

  田园的秘密?

  十字状的大湖,一千多个岛屿点缀期间,或大或小,常年郁郁葱葱。湖里的水,清绿清绿,活蹦乱跳的鱼儿和五彩缤纷的波光更让这绿水绿得活泼、绿得忘情。就在这郁郁葱葱和清绿清绿之间,每个岛与水相接的一带,土土的一抹黄,越发耀眼起来。于是,一副浓墨山水画,只用了三种颜色,三种最基本的生命的颜色,就幻化出天地间的这许多精灵。这便是千岛湖的印象了,这便是油画里、邮票上呈现的著名景致了。

  游千岛湖,是不能不坐船的。船行其间,四面环水,透明度极好的湖水波光粼粼,闪烁着谜一样的色彩。千岛湖有客运和游湖两座码头,客运码头航线直通黄山,大批游客从那里来,再从这里赶到杭州去。

  千岛湖的码头周围有很多拉客的本地人,多是中年阿姨,我们一下车就被两位盯上,左拉右拽的,说她家有房间住,有小饭店吃饭,可以让儿子开车送我们去哪里哪里----我们因为刚下车想先歇歇,便没有应声。它们互相之间说的当地话,争吵究竟谁先看到我们,声音很大,吓的我们赶紧跑了,呵呵。

  事后证明,千万不要跟她们走,按规矩直接在码头买票上船即可。大的客船班次少,上下午各一班,很容易错过。其余时间都是6人一艘的快艇,码头上有向导帮散客拼船。

  呵呵,总觉得售票处的“票价说明”不太容易看明白,必须门票船票一起买。门票部分学生可以打折(不过忘了是几折了,折后一共110元/人)。因为进码头门就是水库,只能坐船玩儿。快艇载着游客在水库上游曳,每到一个所谓的景点(如猴岛、蛇岛、鸟岛、锁岛之类的)就会停下来,等候游客上岛去玩。

  水库玩下来,快艇2个多小时(不算在岛上吃饭的时间),大船慢一些。个人觉得那些岛都没什么感觉,坐快艇在水面奔驰的感觉挺爽。岛上吃饭主打的是千岛湖有机大鱼头,不过蛮贵的,60-70一斤吧。

  六、未能抛得杭州去

  碧毯线头抽早稻,青罗裙带展新蒲。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白居易《春题湖上》

  来江南的大部分计划都已经完成了。苏堤、灵隐、西塘、千岛湖。最后的这两天,留给西湖吧。

  在世人争论岳飞是否算 “民族英雄”的时候,杭城人依旧和一千多年一样,让岳坟岳庙一尘不染;在一个废弃了诗词歌赋的时代,唐宋间那些耀眼的繁星,依旧闪烁在杭城的上空;在一个到处人声鼎沸并似凭此创造财富的时代,杭城仍然有那么、那么多宁静安详的角落,非但不偏僻,倒都集中在市区。拥有了三堤的杭州,拥有了西湖的杭州,拥有了雷锋、六合的杭州,拥有了钱塘潮水的杭州,拥有了“咫尺西天”气魄的杭州,拥有了吴侬软语的杭州,久久以来,就被称为“天堂”。我想,这里和天堂所不同的,就是这里同样有着数不尽的诱惑。来自文化的,来自美食的,来自风情的,来自自己的。

  杭州三堤,苏、白都在水中,另有一座杨公堤名气稍逊,位置也更偏。一座现代化的国际城市,迎来送往的同时,很是注重自身的涵养。古都的习惯自是不假,可众多的古都,哪一个也没有杭城这般善待历史、善待文化。

  白沙堤是和苏堤齐名的另一处缱绻旖旎的所在。白堤东西横贯西湖北区,东接湖东路,西达孤山岛。我们从东往西,一路走过,路途比苏堤短了不少,风采没有减少。

  早见了苏堤,就更迫切地想看看白堤。白堤虽不是白乐天亲自为之,假借过来,也不觉得生硬。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白居易《钱塘江春行》

  上堤初逢断桥,小心翼翼地走过。小心的并非断桥难行,而是这断桥以后的道路,“等画同心”的坚守,是彼此都需要不小的心力的。在用不了多久的未来,如若遇到共同的险阻,想起此时此刻在断桥上的携步,能增加不少勇气与温暖吧。所谓杭州,所谓江南,所谓行路,所谓出门在外……多半要的就是这些想法吧。从断桥的角度看西湖,比苏堤辽阔很多,前行不多时就是“平湖秋月”所在。文章写到这里,正是中秋,想必曾经往返的那座沙堤今夕又有月在,想必即将步入的未来何夕不减秋色。

  早有人说白堤最美就在断桥,断桥最美就在雪中。冬雪里的断桥可以随时想象,严冬比拟的心情却不敢多停留。站在断桥栏边的时候,我又想象了一次冬雪,晃若明白了这断桥雪景留下来的内涵,非得有所遭遇才想的到。

  白堤一路走来,风平湖水静。这一瞬间的柳枝摇,才猛地摇醒了画中的人。如若不然,昏昏睡在白堤,多久也是不情愿醒来的。盛夏酷暑中的风姿尚且如此,早春更当如何?好比你已经知道这位妇人盛夏般盛年的华容和冬雪般晚年的慈祥,而早春般的少女的婆娑,可是敢猜得的?

  白堤的近旁就是三塔之一的保俶,隔着西湖与雷锋塔相对。白堤的路基,比苏堤低了不少,连入了孤山,也是突然间的。早言过,杭州的风情三分有其一在于苏堤,眼下面对的孤山,则是这杭城风情的二分有其一。

  文澜阁。为了一部书而存在的骄傲。

  楼外楼。一百五十八年的老店。

  西泠印社。专注国学的百年老社。

  孤山…………

  苏小小墓。我伸手抚摸坟冢的时候,不知什么地方来的一队游客讨论起苏小小是何许人,他们当中有人多读了一些书, “知道这是苏东坡的妹妹”,说了出来,引得旁人一阵阵哄笑。苏小小的人与事就这样被淹没在历史的河谷里,其实她是何许人可能不太重要,她更像一个文化象征,在盛唐治下,文化的价值胜于今日。

  …………

  尽览西湖后,我想起白乐天,白居易是幸福的,尽管他并不快乐。

  “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在后人一直对是否真有琵琶女其人怀疑来怀疑去的时候,白乐天的诗文让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人、暮年人一起落泪。又是因为与江州地方军政权贵不合,白居易再次改任杭州刺史。这位屡受排挤的50岁老者,初到杭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兴修水利、筑堤防洪、泄引湖水、灌溉田亩千顷。有谁知道白居易内心压抑了多少哀怨,多少凄苦?一腔愁肠都被白居易用任劳任怨的勤奋掩盖掉了。白居易规定自己:辛勤劳苦九天,第十天痛饮一晚,以解十天以来的烦闷与辛劳,下一个九天,继续为民请命、奔走呼号。做满一任杭州市长的白居易,再次被调,这次是苏州。历任天堂父母官的白居易,晚年归隐,不问世事。75岁那一年,重病的白居易离开人世。

  白居易是幸福的,他用自己的诗文记叙着自己的苦与乐,用自己的语言诉说了天下苍生的祸与福。白居易是幸福的,他留下的诗文,都成了文化的标志,他留下的言论,都成了文学史的颤音。

  但这一切,对白居易来说,一定不会介怀。我想象中的白乐天,面对西湖矗立凝神的时候,秋风飞扬,落叶缤纷,思绪满怀……可否真的泪流满面?在一个又一个疾苦的、几乎丧失文化的断代里,我们就会想念起白乐天,想念起“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更想念起“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未曾抛得杭州去,一般勾留白乐天。

  幸福,忘却了快乐的幸福,才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幸福如同白乐天,凝神眺望一片湖泊的时候,笃定而生动。

  然而快乐则不同,快乐如钱钟书先生所说:快乐的“快”字,就把人生一切乐事的飘瞥难留,极清楚地指示出来。所以我们又慨叹说:“欢娱嫌夜短!”因为人在高兴的时候,活得太快,一到因苦无聊,愈觉得日脚像跛了似的,走得特别慢。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子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痛苦。

  如果可以快乐,我一定要快乐。



  七、美食与美事

  一周有余的江南生活,狠狠地饕餮了一番。来到这里之前,曾经担心过口味是否适合;来到之后,每每意犹未尽。

  杭州城的饮食是早有典章可循的,从钱塘人袁枚的《随园食单》到出发前买的阿六头的《吃在杭州》。历经明清两代的整饬,杭帮菜已经成为独具一格的味道大宗。袁先生大作的头一句话便已开宗明义,我读起来,每次都有约为知己的感动:

  凡物各有先天,如人各有资禀。

  各有资禀的凡人,满足自己一日二日三日的口腹欲,实在简单不过了。难就难在这三千日八十秋的趣味。四季不同,老幼有别,大快朵颐的心情不是时时消受的起。袁先生便不止一次地提醒为厨者须知:

  度客食饱,则脾困矣,须用辛辣以振动之;

  虚客酒多,则胃疲矣,须用酸甘以提醒之。

  不论是提醒还是振动,为的是不休一日功夫地去亲近五味。在好吃的人看来,一日不觉于味,都是大悲哀、大荒唐、大寂寞。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有这样一场戏:张大民把媳妇的外甥女从外面揪回家,路上,青春叛逆的外甥女问张大贫嘴这一天接着一天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呢”?张大民一边淌着幸福的哈喇子一边陶醉的说:“日子多有意思啊,不说别的,就说这每天三顿饭吧,盼着这顿饭吃什么……你比如早上起来,熬一碗小米粥,香……”这番话对外甥女有多大用我不知道,对电视前的我好似醍醐灌顶。吃好吃坏恐怕不能成其为过日子的趣味,之所以品的出滋味,需要怎样的心情才能被小米粥的香气直熏得陶醉呀。味道中的意义,就在这陶醉的心情里。

  1.楼外楼

  创建于道光二十八年的楼外楼,以经营传统杭州菜闻名中外。周总理十上楼外楼已经成了传说。外地人不吃楼外楼,仿佛不算来过这里,不算真的吃到杭州菜。这里的气派和全聚德很像,口味上则淡一些。饭店位于西湖畔,孤山南麓(孤山路30号),窗外即是西湖,湖光山色佳肴------

  人很多,多是游客,赶上饭点儿要排队叫号。一层外卖部出售楼外楼自制的月饼、粽子、梅干菜焖肉等(推荐这个,5.5元/小袋),真空包装,便于携带,不妨挑选一下。

  传统名菜:西湖醋鱼,宋嫂鱼羹,虾爆鳝背(46元/份),东坡焖肉,龙井虾仁,叫化鸡,蜜汁火方,蟹酿橙。

  2、西塘菜馆

  沿着烟雨长廊,房屋直接临河的家户多开了小店,主厨到伙计都是自家人,一块黑板写着三四道招牌菜,并不用大声招揽客人。木桌,几条半长的凳就摆在门口,临着水面,有乌蓬船轻轻从身边划过。过了七八点,天色暗了,游客少了,有风从水波处吹来,桌角放一玻璃盏,烛影轻摇-----

  点过了菜,店家便在灶头忙碌,你不召唤,决不会上前问你有没有找到住的地方,要不要买些土特产,徜若你有话说,他也愿意和你聊着,体贴而不显得殷勤。

  店家推荐的多是白水鱼,蝉衣包圆,椒盐南瓜几道菜:

  江南小镇吃鱼,吃的不是饕餮,而是细腻。白水鱼据说是当地水域的特产,一条约斤半,从中剖开,两面搭在盘子上,省却了吃了一面给鱼翻身的麻烦。据说,水上行船的人都要这样吃,因为鱼翻身不吉利。清蒸时只放姜片、辣椒和米醋,出锅的时候撒上青葱。鱼汤里漂浮着煮出来的油星儿,一望就食欲大开。

  蝉衣包圆:顾名思义,是用薄薄的豆腐皮,包裹着肉馅,一个一个的。有着豆腐皮的味道,又带一点酸。算是比较清淡的菜吧。

  椒盐南瓜:有点像咸蛋黄焗南瓜条,只是把咸蛋黄换成了椒盐,南瓜条外表有些糊,裹着椒盐。

  早上,走在长巷里,人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上班上学,赶早市,倒马桶,慢悠悠的,不慌不忙。偶尔有小贩推着小车叫卖着新鲜的菱角,出来买早点的还穿着鲜艳的家居撒脚长裤的女人们便伸手在车上挑拣着,有一搭没一搭说说天气,聊聊家常。小贩也不着急,笑笑的停好车,等着女人们挑好了过秤-------

  很多家都买自家做的粉蒸肉,是用荷叶包着的粉蒸肉,外面用苇绳扎着,尝了一块儿,还行吧。(5元/块)

  3、知味观

  知味观价格偏贵,但我们去的清河坊(高银街)的那家店环境、服务都是一流。(总店在任和路83号)

  猫耳朵(13/位),龙井虾仁(98元/份),蟹黄小笼(30多/半打)

  4、奎元馆(解放路154号):

  这里也许不适合宴请,但是绝对适合自己果腹。面条浇上肉丝、雪菜、鲜笋,不油腻,不矫情,不奢侈,弥足珍贵的一餐饭,碗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入腹,咂咂滋味。吃过面出来,正是傍晚,慢慢向火车站走着,要回家了------

  片儿川,爆鳝面,冬菇烧面,青椒笋丝面。

  有人不明白吃饭的意义,批评中国人花在吃饭上的时间和金钱太多了。的确,吃饭的形式不可能演化出来什么磅礴的意义,美食的滋味在自心。

  当我们评价一餐饭和自己口味、好吃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在表达幸福的瞬间,心态的平和、当下的知足、甜蜜的生活,再加上一箪食、一瓢饮,这才共同构成“酒足饭饱”之后的“好滋味”。忙碌之中的人们,挑来挑去,放弃了幸福的大观,留下了“快”乐的愉悦,好滋味也就只剩下吃饱而已了。

  八、何处再江南

  别过数日缠绵的三堤,别过钱塘古城的街道,别过飘香的笋干和莼菜,也别过夏日的风,点好行囊,回那不得不回的地方。最后的半日,只用自己的双脚,把西湖量了又量,把烟波浩渺翠映着的杭州城走了又走。

  都在心里有个声音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我不知道,但是可以企盼,企盼的意义远在计划之上。企盼比计划更伟大,企盼比计划更让人醉心。在企盼未来的时候,也就悄悄地计划了我们自己的。

  我总在想,今天是比古时候的日子可怕许多的。我总在梦里回到那样一个时代。遥远的那片时光,千万人的手也触不到。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佛道未传,理宋未有,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今天的一省一州,在那时自是一国,今天的华夏,在那时历尽千年荡,料也想不到今天。就在西湖尚有尚无的那个岁月里,就在祖先的祖先每日耕罢望春山的时候,河边的芦苇在清早的风里,

  无力地摇着。看衰草,看露滴,看朝云,看田垄的耕牛,看飞食的早莺,看一家一户的小姑娘穿了新衣,看炊烟飘过的梧桐树,结了五彩的丝绦……这个梦,怎么也不愿意醒来,哪怕真的投身过去,坏也坏不到哪儿。

  北方下了一场大雨。倚在窗边的我看雨滴落在心里。呼唤着这水的精灵,问它:你可来自南边的天空,你可来自江南的大地……分别的江南以后的日子,没有带回来什么,只有记忆了。有记忆就够了,有了记忆,就有了每时每刻的江南的日子,也就有了无限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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