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遵宪与红楼梦: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留下珍贵一笔

步天涵谷

黄遵宪（1848～1905），字公度，今广东梅州市人，资产阶级革命改革派政治家，是参加戊戌变法运动积极的一员，变法运动失败后险些被清廷诛杀。他也是外交家，曾任驻日、英使馆参赞等职。公度又是著名诗人，毕生从事诗歌创作，反对拟古，致力于表现时代内容和真实思想感情，提倡诗界改革创新，论诗主张“我手写我口”，是清末“诗界革命”的代表人物，著有《人境庐诗草》《日本杂事等》等。

黄遵宪于光绪四年（1878）出使日本，在他驻日四年期间，他曾和旧高崎藩主大河内辉声（别号源桂阁）有过多次笔谈。源桂阁明治以后，住在东京，以作汉文汉诗为乐。所谓笔谈，就是彼此都用纸片，一问一答，笔谈进行时，如果有人出入，桂阁用日文写下他们的动态。笔谈自然不限于他们两人。据《黄遵宪与日本友人笔谈遗稿》（郑子瑜、实滕惠秀编校，早稻田大学东洋文学研究所出版）戊寅笔话第十八卷记载，戊寅（光绪四年）6月21日源桂阁给何如璋公使的信：

子峨慈爹（何如璋字子峨，源桂阁称子峨为“慈爹”——笔者注）大人阁下：儿前日虔呈寸楮，具陈奉借《红楼梦》一书之事，谁图爹不在家，小价空归了。伏冀现时切请公度兄而贷焉。如不贷，则照前日所陈之罚法而处焉。

团扇（二柄）奉呈

子峨、鲁生两公使

……

黄遵宪代何如璋的回信：

团扇、鸥灯均收到，当以转呈两公使。《红楼梦》送备清览。即请

桂阁贤侯大安

六月二十一日黄遵宪顿首

大河内辉声交游很广，可以想见，黄遵宪转送去的这部《红楼梦》，经他的手又会很快结交许多朋友。果然，不久，一次涉及《红楼梦》的笔谈开始了。

鸿斋（日本文人石川鸿斋）：民间小说传敝邦甚者，《水浒传》、《三国志》、《金瓶梅》、《西游记》、《肉蒲团》数种而已。

公度：《红楼梦》乃开天辟地、从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说，当与日月争光，万古不磨者。恨贵邦人不通中语，不能尽得其妙也。（这时候，桼园来了。）

桼园：《红楼梦》写尽闺阁儿女性情，而才人之能事尽矣。读之可以悟道，可以参禅；至世情之变幻，人事之盛衰，皆形容至于其极。欲谈经济者，于（此）可领略于其中。

公度：论其文章，直与《左》、《国》、《史》、《汉》并妙。

桂阁：敝邦呼《源氏物语》者，其作意能相似。他说荣国府、宁国府闺闱，我写九重禁庭之情，其作者亦系才女子紫式部者，于此一事而使曹氏惊悸。

鸿斋：此文古语，虽国人解之者亦少。

公度：《源氏物语》，亦恨不能日本语，未能读之。今坊间流行小说，女儿手执一本者，仆谓亦必有妙处。

这次笔谈是在1878年9月6日。距今已一百多年了。黄遵宪对《红楼梦》推崇备至，称“《红楼梦》乃开天辟地、从古到今第一部好小说，当与日月争光，万古不磨者。”黄遵宪当时对《红楼梦》思想和艺术价值有这种卓见，实属难得。

《红楼梦》问世才二百多年，而它在日本的流传已有一个世纪以上的历史了。诗人黄遵宪在中日文化交流史上无意留下的这珍贵的一笔，值得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