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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在毛泽东等人火热的驱张运动中到来。然而,杨昌济的病情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一日比一日加重。因为父亲病情,杨开慧元旦都没与毛泽东在一起。新年后的一天,李大钊来病房看望杨昌济。谈话之中,杨昌济向李大钊提起毛泽东,说:“毛润之领导湖南驱张运动很有魄力。”
李大钊说:“润之很不错,去年在图书馆,读了许多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书籍,这次来京,我也与他长谈过。他进取心很强,眼光远大。”
就在这次李大钊看望他3天之后,杨昌济突然进入病危状态,不仅疼痛难忍,而且滴水难进。北京的蔡元培、范源濂、杨度、章士钊等名流和湖南的朱剑凡、李肖聃、徐特立、黎锦熙等好友相继来医院探望。杨昌济的病情也牵动着毛泽东,他经常匆匆赶来病房,又因驱张工作繁忙而又匆匆赶回去。
一天晚上,毛泽东又赶来病房。向振熙、开智、开慧等都在暗暗抽泣。杨昌济见毛泽东来了,示意他坐下,然后,抖索着从身上掏出一块怀表,递给毛泽东:“润之,这块表跟我多年,在日本、英国一直戴着,送给你作个纪念吧。”
毛泽东双手接过,热泪盈眶。这时,杨昌济又说:“你和开慧的事我全知道,开慧年轻幼稚,你要多照顾她……”
杨开慧一听这一遗嘱性的话,忍不住抽泣起来。
“先生,您放心!我会对她好的。”毛泽东坚定地回答。
1920年1月17日上午5时,病魔夺走了杨昌济先生的宝贵生命。他临终前与友人谈话,说:“吾意正畅。”
言罢,便溘然长逝,时年虚数50岁。
杨昌济逝世,对杨开慧一家来说无异于泰山崩塌。毛泽东也十分悲痛。1920年1月22日,《北京大学日刊》上,刊登了杨开智兄妹的讣告:
敬启者:
家父杨昌济先生于一月十七日在北京德国医院病故,开智开慧等,亲视含殓,暂停北京宣武门外西砖胡同法源寺内。定期本月二十五日,在寺设祭。择日扶枢回南,安葬长沙板仓故里。
知关预注,哀此讣闻。
同一日,蔡元培、范源濂、杨度、章士钊、黎锦熙、毛泽东等29人,在《北京大学日刊》联名发表启事:
湖南杨昌济先生,于本年一月十七日午前五时病殁于北京德国医院。先生操行纯洁,笃志嗜学,同人等闻其逝世相与悼惜。溯自先生留学日本东京弘文学院及高等师范学校,复留学于英国苏格兰大学。既毕业,赴柏林考察教育,亦逾一年。辛亥冬季,全国与革命之师,先生于是时归国,既回长沙,任高等师范及第一师范教授。雍容讲坛,寒暑相继,勤恳不倦,学生景从,如是者七年有余。戊午岁,长沙被兵事,师范学校亦驻兵,教育事业将随弃无可为,先生乃来北京,任国立大学伦理学教授,参稽群籍,口讲之暇,复有译述,精神过劳,因遂致病。始为胃病,继以泛肿,养疾西山,逾夏秋两季。入冬以后,病势日剧,居德国医院受诊治。医者谓其脏腑具有伤损,医疗匪易,而先生之病亦竟以不治。以吾国学术之不发达,绩学之士寥落如晨星,先生固将以学终其身,天不假年,生平所志,百未逮一,为教育,为个人,均重可伤也。先生既无意于富贵利达,薪资所储,仅具薄田数亩,平日生计,仍恃修俸,殁台遗族尚无以自存。先生服务教育十年,揆诸优教员及尊重学者之意,同人等拟对遗族集资以裨生活,积有成数,或为储蓄,或管生产,俾其遗孤子女略有所依恃。伏翼诸君子知交,慨加赙助,此则同人等所感盼者也。诸维亮祭不尽。
杨昌济病逝在教育界引起了强烈震动。他逝世的第二天,湖南《大公报》刊载了《杨昌济先生于北京逝世》的消息,同时,发表了李肖聃写的关于杨昌济生平的详细介绍。湖南教育界和北京大学师生称颂先生师德、哀悼一代名师之时,毛泽东家里又噩耗传来,他年仅51岁的父亲毛贻昌,也于1920年1月23日因伤寒突发,病逝于韶山冲。他与杨昌济,两人之逝仅差短短的一个星期。然而,因为驱张之事和杨昌济的病逝,毛泽东无法赶回韶山,只得去电长沙让大弟毛泽民主持父亲的丧事。
25日,阴雨绵绵,在法源寺举办丧事。
在法源寺追悼会上,徐特立、黎锦熙、李肖聃、方叔章、朱剑凡、陈夙芳等上百位杨昌济生前亲朋好友前来吊唁,许多人送了挽联。蔡元培在挽联上说:“学不厌,教不倦,本校失此良师。”
杨昌济一生埋头教育事业,无意富贵利达,家境十分清寒。他在西山养病时,因不能去学校讲课,按照北京大学的惯例没有工资,蔡元培特别加以照顾,按月给他发生活费用。同乡好友章士钊、杨度、李傥、方叔章、黎锦熙、梁焕奎、胡迈等人,则集资供给医疗费用。杨昌济去世以后,“遗族尚无以自存”。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解决杨昌济家属的生活困难,蔡元培、胡适、马寅初、陶履恭4人联名在《北京大学日刊》上发表启事,号召北大教职员及同学募集帛金。2月4日,北京大学评议会决定:“杨昌济教授及刘师培教授身后恤金,应根据田北湖、朱蓬仙教授先例,各赠送两月俸金。”
办完丧事,杨昌济的灵柩将南归回长沙板仓安葬。
在此期间,上海新民学会给毛泽东发来信件,通知4月份全国各地的学联到上海开会;北京驱张代表团开会决定由他前去上海继续开展驱张活动,并参加会议。
这样,毛泽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全程护送恩师灵柩回湘,则来不及到上海参加全国学联会;如果要按时到上海参加会议,就不能护送灵柩到长沙了。恩师生前对他如同慈父,如果不全程护送,他于心不忍,然而,驱张之事又万万放松不得,一放松,将前功尽弃……他陷入矛盾之中,不知取舍。
这时,杨家正为返湘而忙碌着。杨开慧收拾着父亲遗物,神情像大病了一场苍白而憔悴。在旁相助的毛泽东也愁眉不展,心神不宁。
“润之……你有什么心事?”杨开慧略停手中的活低声问。
毛泽东欲言又止。
“润之,你我同遭厄运,也算是同病相怜,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说到这,杨开慧不禁潸然泪下。
毛泽东忙伸出手为她拭泪,然后把自己又要去长沙又要去上海左右为难的心事说了出来。
杨开慧一听毛泽东因为上海与会与扶柩南归在时间上有冲突,马上就说:“润之,父亲的丧事你已经尽心尽力了。父亲在世时,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凡事要以你的事业为重。现在驱张之事关系重大。你就送到武汉吧。这样两边都没误。”
“霞仔!”毛泽东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只有你理解我!我一定要克服一切困难,不把张毒驱逐出去,决不罢休!”
“会成功的。到了上海,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注意保护身体,不可熬夜,要吸取我爸爸的教训。不可一到上海就把我的话给忘了。”开慧叮嘱说。
这理解和关切的话语给毛泽东极大的安慰,同时他又感到一种无比的柔情和温存。
几天后,向振熙与杨开智、杨开慧、李一纯、学生陈赞周,还有从长沙赶来的向明卿扶柩南归,毛泽东一路护送到武昌,然后折往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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