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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当年,凶倭寇,横行作孽……众奋起,抗日救中华,行威烈……”国难当头,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弃笔从戎,踊跃投身远征军,挥戈疆场,气节赫然。复旦大学的“岁寒三友”正于其中,他们毅然担当起保证地面国际力量并肩作战的服务者,空中同盟情报交流的传输者。这些花季学子为中国的抗日战争,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远东战区的胜利,在异国他乡毫无保留地奉献着自己的热血青春。
松
风吹雨打永无凋,雪压霜欺不折腰。
拔地苍龙诚大器,路人敢笑未凌霄?
--清·陆惠新《咏松o其二》
曹越华:史迪威将军的“知音”
1918年9月18日,曹越华出生于四川邻水县一个书香门第家庭。1943年初,战争烽火中艰难求学的曹越华即将于复旦大学(因日寇入侵上海,辗转西迁至重庆北碚夏坝)文学院外语系毕业。而这一年,第二次世界大战远东战区--中国的抗日战争进入关键、转折的重要时期。中国远征军、驻印军厉兵秣马反攻滇缅,急需大量懂英语的知识青年入伍充任英语译员。
经复旦大学校长吴南轩举荐,曹越华和其他几个同学前往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外事局应招。结果仅他一人被录取,成为复旦大学第一个走向前线的学生。曹越华和来自其他大学的20多名被选上的学生打地铺睡了一宿,第二天就坐军用飞机去了昆明。
当时的春城有三所训练学校(又叫训练班),即炮兵学校、步兵学校、汽车驾驶学校,均属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驻滇干训团领导,蒋介石为干训团团长,龙云、陈诚为副团长。
炮兵学校设在昆明东郊干海子地区,共有战炮、通讯、驮载、兽医等四个教学组,由我军的大队部管理,行政及教学事务则由美军主持。受训的学员均为来自部队基层的连、排军官,主要学习军事知识和掌握使用武器的技能。曹越华便被分配在此担任美国盟军授课的翻译工作,并为译员队副队长。从1943年春至1944年夏期间,炮兵学校开办了5期(每3个月为1期),曹越华参加了这1年半时间的全部教学翻译工作。在后几期的翻译中,对于新来教官的疏忽之处,曹越华还能时常进行完满的补充,让学员们收到较好的学习效果。4月的一天,陈诚到校视察工作,在接见译员队时亲自握着曹越华的手说:“你的工作搞得很好,希望继续努力。”
1944年7月底,前线战事紧迫。表现优异的曹越华突然接到命令,从昆明炮兵学校调往缅甸。载乘军用卡车火速奔往巫家坝机场后,他便搭坐上军用运输飞机,途经“鸵峰航线”(即昆明--喜马拉雅山--印度),越温、寒、热三带,一路上“百感交集”--既有初上战场的忐忑不安,又有高原反应的眩晕迷糊;飞越“驼峰”地区还寒冷战栗,降落印度“都门都玛”机场时又觉酷热难耐。之后,飞机终于飞至缅北重镇密支那。
密支那地处缅北中心,既有铁路可通仰光,又濒临伊洛瓦底江,是保证战备物资畅达--中印公路的必经之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初期,就是双方必争的焦点,后被日军侵夺。反攻密支那从4月底起,激烈的战事延续到8月初,中、美、英、印联军2万多人包围了据守此镇的日寇4千多人。曹越华参加了最后的收复战,也直面了战争的枪林弹雨。
对于血气方刚的曹越华来说,那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情景是如此惊心动魄:首先“飞虎队”P-40战斗轰炸机实施“高空作业”,扫清障碍;接着地面重炮轰击,铺平道路;继而坦克开道,步兵冲锋上阵。由于日寇工事坚固,筑有一丈多深的战壕、地坑以及暗堡,联军又采取了“蛇豪突进”的战术,避其锋芒,迂回盘冲;同时也组织“敢死队”陷阵决拼。经过惨烈的激战,我军占领了市区,接着对7条主要街道进行逐巷逐屋搜索,取得了最后胜利。至此,称誉“中印缅三大战役”之一的密支那全面解放。这最后一战,虽日军绝大多数被歼,但由于其负隅顽抗,中美联军伤亡达6000多人,其中阵亡124人,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攻克密支那后,中国驻印军奉命改编,正式扩为新一军和新六军。曹越华上调至新一军唐守智为师长的新30师师部翻译室,任中校主任。在中印缅战区总司令史迪威将军前来视察阵地之际,他担任了翻译。闲聊中谈到了“战争与足球”的话题,史迪威将军说:“人类大体上有两种竞技角逐:一是文明的体育,一是野蛮的战争。然而我是一生都有所经历。”随即他回忆道:“我出生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一个农场主的家庭,从小爱好体育运动,在读中学时就是足球运动员,17岁考入美国西点军事学校。在这期间,还是足球后卫,并荣获过优秀足球运动员的称号。现在人到老年却处于人类最残酷血腥的战争。这些虽都具有智慧较量、力量抗衡的因素,但战争毕竟不是足球,它是以人的生命为资本进行运作,可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呀!”史将军对“战争和足球”一番精辟的理解,句句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却让曹越华听后异常兴奋,随即说:“将军,我也是一个在学生时代起就酷爱足球的运动员,从小学、中学到后来就读的复旦大学,一直是学校足球队的中锋,此时深能领悟您这番话的精髓,只不过现在我纯粹还是一个年轻稚嫩的参与者,您可谓是我绿茵场外难遇的'教练',黄沙场上幸逢的'良师'。”史将军听后十分诙谐地说:“好啊,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我们也算是知音了,那么眼前就要学会在战争中'运球',去争取'破门'的胜利。”
一席话留在了曹越华一生的记忆里。至今他都还能想起史迪威将军当时那魁梧的身材,炯炯有神的双眼,透射出一种谦和、智慧的目光。一副金丝眼镜镶在一张幽默之脸的上方,平添了几许诗人的文雅、艺术家的气质和语言学者的风范。
凌风知劲节,负雪见贞心。中缅战场上栉风沐雨,曹越华却依然苍松意志,坚韧不挠地倾其热血,尽其所能,投入到一场场惨烈的战斗--合围南坎,芒友会师,攻克南巴卡,进攻新维,挺进腊戌,力克南杜……在中国远征军向南的强大攻势下,日寇节节败退。最终远征军不仅收复了缅甸,而且将怒江西岸日军基本全部歼灭,彻底打通了中印公路,缅甸战场的胜利加快了日本帝国主义的覆灭。1945年,曹越华所属的部队经过贵州省安龙县时,获悉日寇投降的喜讯。他很快回到重庆,向北碚复旦大学交上了一份“为祖国而战”圆满的“实习”答卷。
竹
咬定青山不放松,定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清·郑燮《竹石》
吕德润:“永远的前锋”记者
1918年,吕德润出生于河北晋县。1940年他在重庆读大学时担任过《大公报》学校通讯员,1943年复旦大学毕业后,翌年成为《大公报》驻印度、缅甸特派战地记者,随中国驻印度军在缅北战场采访报道。
“我现在已置入野人山中了。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只要在公路旁边多横跨几步,便可踏进一个从来没有人走过的地方,在上面印上普通人的第一个足迹。想到这些,我心中充满着兴奋骄傲。印度哲人泰戈尔在《生命的实践》一书中曾以大自然的森林和城市为出发点论述东西文化的不同,而我觉得:在森林中比在城市舒适多了。”这是吕德润从前线发回的第一篇报道中谈及的最初感受。豪迈而抒情的笔调中,不难看出吕德润铁血男儿的气魄、刚劲的性格与睿智的思想。在一片清新与兴奋中,吕德润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战地记者生活。
作为兼任中国远征军《军声报》的“一支笔”,吕德润最大的特点是“真正的前锋”,不同于仅为一般的“随军”。甚至部队进攻,一批批前锋交叉作战、轮换上前,而吕德润却是一个人坐上最前方的战车,挥笔势如破竹,被称为永远的“前锋”。
为获取一线消息,吕德润不顾个人安危,主动要求随机采访,于是登上了B-25轰炸机。
那是1944年8月初,我空军713、715、719号三个分队组成一个品字形,执行轰炸孟养(密支那)敌人大仓库的任务。吕德润领取了降落伞和卢比钱袋(作为紧急备用),随轰炸机长陈云高乘坐在了美军机长霍奇斯正的右队长机上。登机前,他特意伸手抚摸了挂在机腹内一排排单个就有几百磅重的炸弹,心想:虽没有亲自投弹的机会,但希望这些过手的“大家伙”都能投中目标,也算是实现愿望了。
飞机一瞬间就穿进了1500英尺高的云层,一阵强大的气流袭来,机身晃动起来,摇摆不定。离目标越来越近,吕德润的脑中顿时浮现出重庆被日军轰炸的惨烈情景、师生们的愤恨面孔,耳畔还响起了那紧迫慑人的警报声……
“扑!扑!扑!”这时敌人的机枪、高炮频频袭来,我军机群迅速一排排展开掠过敌阵,并投下重磅炸弹,浓烟罩住了地面,有五、六处火焰升腾。“他妈的,你们炸我们,我们也要炸灭了你们!”吕德润感到特别地痛快,一解心头之恨。“这是驼峰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次”,使他“终身难忘”。吕德润把这次生死体验以《随B-25轰炸机轰炸记--高耸在世界屋脊上的英雄篇章》发回陪都重庆,刊登在了1944年9月1日的《大公报》上。
在二战时期的远东前线阵地,吕德润是与《大公报》肖乾、朱启平、黎秀石齐名的战地记者,但他更具有几分美国“大兵记者”的风格,其通讯报道往往是文字生动幽默,令人忍俊不禁。而铁血男儿偶尔流露的温情,更撼人心魄。常年在外,已不知故乡消息,吕德润一遇来印、缅的学生军,便会打探:“重庆的公共汽车是不是还那么挤?嘉陵江的水是否还那样绿?沙坪坝重庆大学里的'寅初亭'盖好没有?北碚复旦大学校园又添了几座新房子?”对家园和母校的拳拳眷念,也溢于笔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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