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黑历史：中国女排为求冠军“打假球”

刘恒宝

2009-10-15 08:04  来源：凤凰网历史综合
  本文摘自《袁伟民与体坛风云》作者:远山   出版社:江苏人民出版社

“自慎者强”——袁伟民从自己四十多年体育生涯中提炼出的这个人生哲理，包含着“自强”和“自慎”两个方面，这不但是袁伟民之所以能成为袁伟民的重要因素，而且这句话也值得更多的人领会和感悟，因为在今天这个世界上，“强者不慎”而身败名裂、自毁前程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样几场比赛给袁伟民留下的印象如此之深，还使他坚定一个重要的处世原则:坚决反对打假球、反对弄虚作假。无论是作为教练员、作为体育总局局长，还是作为协会主席，他都坚决地反对任何体育场上的造假行为和欺骗行为。

如果是中国的运动队“打假球”，尤其是如果中国女排“打假球”，袁伟民当然就更不会手软了。

袁伟民作为总局领导、排协主席，一般来说也不插手排球运动管理中心的具体业务工作，只是下面遇到问题找到他时，他会提出些建议。悉尼奥运会结束以后，排球运动管理中心组织女排主教练的竞选，中心主任徐利遇到难题了——

“徐利来找我，说如果竞选的话还将是胡进得票最多，问我怎么办？我问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选，他说也有人提陈忠和，我说不妨让他试试。”袁伟民说。

袁伟民也只是提出了“试一试”的建议。但是他的话显然对陈忠和的入选产生了影响。上任后的陈忠和也明白，是袁伟民点头后把他扶上马的，增添了不少自信心。上任后的陈忠和，既有过去多年跟随袁伟民积累的经验知识，也有在执教路上新学到的袁伟民的“真经”，尤其是他率领的中国女排打假球的惨痛教训，令他终生难忘。

2002年8月份，逐渐成熟的新女排迎来了第一场重要的比赛——世界女子排球锦标赛。比赛在德国进行，为了取得好成绩，中国女排专门联系了荷兰排协，希望能早些时候到达欧洲，进行适应性训练，而荷兰排协也非常友好地为中国女排提供了所需帮助。

临行之前，袁伟民为全队做了动员，他特别嘱咐徐利和陈忠和:“这次机会很好，按我看，你们现在已经具备了一定实力，到了有希望拿冠军的火候了。到了德国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来电话找我！”然而，出征后他们一直没有与国内联系，等到从外界传回他们的消息时，袁伟民听到的却是中国女排在世锦赛赛场上故意输球的议论:“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比赛还没全部打完呢，就马上叫当时的竞体司司长杨树安去问怎么回事—— 我没他们(中国女排)的电话，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原来，参加这届世锦赛的中国女排在领队徐利和主教练陈忠和的带领下，打了几场故意输掉的球，令世界排坛哗然，让袁伟民很是动怒！

在世界排坛三大赛(奥运会、世锦赛、世界杯)中，世锦赛参赛队伍最多，水平最高，它的赛制也比较复杂:全部参赛的24支球队先分成A、B、C、D四个组进行第一阶段比赛，小组前三名进入第二阶段比赛，后三名结束世锦赛征程；之后出线的12支球队再分成E、F、G三个组，而这个分组是提前抽好签的——E组由A 组第一名、B组第二名、C组第二名、D组第三名组成，F组由B组第一名、A组第二名、D组第二名、C组第三名组成，而G组的球队则来自C组第一名、D组第一名、A组第三名、B组第三名，这一轮淘汰的是每组的第四名和成绩最差的第三名；还剩下的8支球队进入到决赛阶段，这8支球队将进行淘汰赛，这个签位也是提前确定的，即E组的第一名和F组的第一名将分别与不是本小组的第三名交锋，G组的第一名则与E组的第二名竞争一个四强名额，G组的第2名和F组的第2名捉对厮杀，四场比赛的胜者进入半决赛，负者竞争第五名到第八名；最后上演的就是精彩的半决赛和决赛对决了。

已经有实力获得冠军的中国女排，太想抓住这次机遇，重登久违的世界冠军宝座了。赛前徐利和陈忠和就开始精心算计这复杂的赛制，希望利用这种赛制，合理避开一些中国女排认为比较难打的队伍，想用一种最省力的办法顺利进入半决赛、决赛，他们以为这是赛制允许的、合法的，无可非议。

世锦赛刚开始，身处D组的中国女排势如破竹地战胜了澳大利亚、巴西、泰国、波兰一系列球队，初显王者风范，但是在第五天的比赛中观众看到中国女排却轻易地0∶3“输”给了弱队希腊队——这场球的意图很明显，中国女排不想以小组第一名的成绩出线，因为按照赛程，D组的第一名将面临A组的第一名意大利女排，而那个时候，意大利女排是中国女排最不愿意碰到的对手。

——这是第一场“假球”！

中国女排用故意输球的方式第一次避开了自认为难打的对手意大利队。由于对小组排名没有影响，暂时没有引起其他队伍太大的异议，不过一向严谨认真的东道主德国人不高兴了，他们对中国女排的批评让中国驻德国大使馆都感到了压力。

比赛进入到第二阶段，中国女排依然想避开意大利女排。由于意大利女排在E组的比赛中发挥不佳，只位列第三名。于是中国女排也在F组的最后一场比赛中故意“输 ”给了韩国队，排在了小组第二名。——这是第二场“假球”！

中国女排再一次顺利地避开了意大利女排，但是由于她们0∶3负于韩国，直接影响了F组和G组两个组第三名的战绩，原本应该晋级八强的荷兰女排不得不离开本项赛事，而韩国女排则幸运地晋级了。这两场假球一打，搞乱了世锦赛的正常秩序，激怒了东道主，德国观众对中国队喝倒彩；更激怒了荷兰队，赛前荷兰排协热情接待中国女排提前赴荷兰适应性训练，结果中国队却打假球把本应该晋级的荷兰队挤了下去，荷兰女排队员气得直哭；就是中国队放水让韩国队顺利上去了，韩国队员也觉得自己没面子，并不领这个情。国际排联意见很大，因为中国女排搞坏了赛风。中国驻德国使馆的同志意见更大。袁伟民说:直到北京申办奥运会成功后，我去德国介绍申办工作，与我驻德使馆同志一起吃饭时，他们还说起女排打假球的事，认为中国女排怎么变成这样啦？

让前来给女排加油的华人观众很伤心。我可以想象使馆同志当时的压力。四分之一决赛，中国女排赢了巴西闯进四强。人算不如天算，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选择了，还是在决赛前就跟意大利队碰上了！最终中国女排在半决赛中输给了意大利，争夺第三名时又输给了俄罗斯，仅获得本届世锦赛第四名。

对于当时已经颇具实力的中国女排来说，这届锦标赛原本应取得更好一些的成绩，即使不能获得冠军，也应该进入前三名。不过，知道了他们前面打假球的情况后，对于最终取得这样的成绩，也是袁伟民预料之中的。在袁伟民看来，最让他生气的还是“让球”本身。

成绩不理想，又丢掉了作风、输掉了名誉的中国女排回国之后，徐利专门去过袁伟民的办公室一次。这时的他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而袁伟民也没有客气:

你们想走捷径拿金牌，走通了没有？目的达到没有？你们为什么拿不了呢？因为你们把自己越来越逼到小路上去了，大路不走，走小路，小路越走越窄，走到一条小胡同里面了！你不是想拿冠军吗？那你就得凭真本事，见谁咬谁，一场一场用实力去拼，拿出完全主动进攻的架式来才行啊！你这么躲，越躲心越慌，有什么好躲的？不就是早打晚打的事吗？想挑最容易的打，最后挑到了没有呢？不还是遇到意大利队了吗？

你认为这次可以拿(冠军)了，你想着“我就拿个冠军给你看看”，你拿回来了吗？我告诉你，就是你拿回来了我照样大会批评你，而且我说你也拿不回来！你们路越走越窄，把运动员的心理搞得都输不起了，这样能拿冠军？你们就想躲，躲得自己心虚了，一心虚输不得，一输不得，最后肯定输，结果拿了第四。徐利说我当了这么长时间主任，从来没有人这么严厉地说我，我说我说对你了吗？问题还不仅仅是此路走不通呢！

徐利走进袁伟民办公室之前，虽然知道会挨批，但是心里还有点儿想不通，还认为这是赛制允许的合理让球。被袁伟民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果然有道理，因为在半决赛遇到意大利队时，以及后来的比赛中，队员的思想果然变了样，有点儿驾驭不住了。

袁伟民凭借自己的经验，清晰地知晓，按照竞技体育的规律，高水平竞赛，尤其是实力相当的两强相遇、同场竞技，必须立足于从零开始，一场一场地拼，如果赛前就把自己摆在难以战胜对手，或者必然战胜对手的位置上，那就等于让运动员背上了胜负包袱上场比赛。

领队、教练的责任是赛前帮助运动员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临场发挥出最佳状态，胜负便在其中。 如果说20多年前，袁伟民就反对打假球，那时因为他执教的中国女排，在国际比赛中就曾经因为别人打假球放水而深受其害，那么，20多年以后，袁伟民坚决反对打假球，则是更准确地把握了竞技体育的规律，站得高，看得深:打假球的路行不通，通往冠军的路只有脚踏实地拼搏，没有捷径可走！

袁伟民在执教中国女排时就从不护短，尤其是主力队员、尖子队员出了问题，不仅不包庇，反而倍加严格要求。现在中国女排出了问题，作为排协主席、体育总局一把手，他自然更不会护短，他还是那句老话:成绩放在那儿，你不讲也跑不掉；但是问题放在那儿，你不把它挖出来，是永远解决不了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袁伟民认为这次女排打假球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在领队，不在运动员。他要让体育总局的所有干部从中吸取深刻教训，更加全面地认识体育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作为体育工作者应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维护体育的纯洁性。

女排世锦赛归来，恰逢出征釜山亚运会前夕，袁伟民在他亲自主持召开的总局300余名干部出席的大会上，毫不留情地批评徐利: 你走的时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不是说要请示吗？决定在国际比赛中让球，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请示！你是不是自己认为你可以了啊？你知道你们这么做带来多坏的后果，在外面打比赛光是胜负吗？搞体育仅仅是夺金牌吗？就算你侥幸得手，拿了冠军也不光彩，体育的精神丢了！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丢了！尊重对手、尊重裁判、尊重观众的文明礼貌丢了！职业道德丢了！你打假球，在世界锦标赛上开先例，国内比赛怎么办？你不好好检讨，你怎么领导全国的排球运动啊？你自己都这么做了，你怎么要求他们抓好赛风，谁听你啊！你中心主任是这么当的吗？你真是开先例了！世界锦标赛，不是一般的让啊！让了一场又一场！不好好认识问题，你徐利就不要去亚运会。

袁伟民的这番话，在体育总局的干部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对排球以外的项目也敲响了警钟，有的干部也一直搞不清，既然赛制允许，为什么就不能让球呢？通过分析女排打假球事件，从理论到实践都让体育总局广大的干部买了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