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访汤山

陈亮911

2009年04月01日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海外版》


汤山温泉

　　春雨贵如油。火车临近南京，居然大雨如注。走出车站，眼前的玄武湖水淡岸浓，薄雾袅袅，美若丹青。驱车径直朝东，路旁迎春花在风雨中执著地露着笑脸，远方山峦云烟氤氲，迷迷蒙蒙，像是遮掩着数不尽的秘密。

　　愈近目的地汤山，雾愈是浓。不仅源出于雨水的蒸腾，也来自于地壳深处的挥发。汤山历来被誉为“四大名泉”之首，其余三处，顺序为北京小汤山、辽宁汤岗子与广东从化。汩汩泉脉必然引来济济人脉，汤山早已成为无数人向往的度假胜地。

　　雨速愈来愈疾，我们走访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名泉涌出文化

　　有名泉的地方，往往就是名人雅士会聚之处，充溢着数不尽的轶事名篇。南京汤山便是如此。

　　昔日的“蒋介石温泉别墅”，为两层小楼，外墙用青石垒砌，雨水洒上去，青上加黑，更显历史的沧桑感。楼前院墙，嵌有多幅历史照片，其中就有国民党军政要员与他们的“领袖”在这座楼前的合影。进门，是一间百余平方米的会客厅，沙发茶几及汉白玉吊灯，据说均为原件。它们不知见证过多少历史风云？温泉浴室设在地下，以便热泉自然流入。下楼梯，先见随员池、侍卫官池，再往里依次为美龄池和总统池。美龄池内摆放两只进口的瓷浴缸，导游介绍，它们一个供主人泡温泉，另一个用作泡牛奶浴的，显然有些牵强附会。总统池入池一方为斜面的，人靠其上，脚底可以抵住池的另一边，看来是为蒋先生量身定制。总统池外有一小门，通着暗道，毫无疑问是蒋先生吸取西安华清池被捉教训而建的。

　　导游说，这间别墅，是当年国民党元老张静江献给委员长的礼物。可别墅大门外一方告示牌上介绍，当地士绅陶保晋为其最早的主人。孰是孰非，人们似乎并不想认真辨清。不过，可以确定无疑的是，很长时间里，汤山温泉一直就是达官贵人的专宠。早在1000多年前,南唐后主李煜便在此建起了占地几十公顷的“别院”，借这方宝地醉生梦死，吟词作赋，发出了“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千古绝唱。

　　汤山温泉真正为广大民众所共享，其实还是近些年的事儿。近几年，在汤山延绵十多公里的温泉带上，温泉度假村、温泉房地产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主人领着我们迈进了一间颐尚温泉度假村，里面设有50多个露天池子，雾气腾腾。浴池分区排列，有什么芬兰浴区、洞窟瀑布浴区、养生中药浴区、土耳其浴区、巴厘岛浴区等；池名更是五花八门，有牡丹池、茉莉池、芦荟池、金银花池、田七池、茶池、酒池等等。男女老少浴客在池内池外或坐或躺，耳边传来时糯时柔的上海话、杭州话、南京话……此情此景，正像清代诗人袁枚当年在此描写的：“为寻圣水濯尘缨，爱忍春寒远出城。”

　　当地早就盛传一句顺口溜：“要想长寿有法宝，活到九十不显老，眼不花，牙不掉，既能走，又能跑，若问这灵丹何处找，汤山温泉洗把澡。”宽衣置身池中，果然水滑，味浓，神清气爽。也恍然大悟，袁枚当年为何会发出“方池有水是谁烧？暖气腾腾类涌潮”的感慨。汤山民间传说，当地温泉是当年后羿射落的太阳掉进汤山肚子里化成的。实际上，这五六十摄氏度的温泉，是雨水渗入地下，经过地热加温后再沿着岩石裂隙流出地面，称得上是大自然对汤山人的特别恩赐。

　　置身于汤山温泉里，遥望远山苍天，人们是很容易想着要与自然对话，与历史对话，与古人与今人对话的。在这儿，你能感受到什么才叫做“察人文以成化”……



阳山碑材

　　巨碑铭记奇迹

　　随着近年南京城市化的发展，原有的汤山古镇地域大大扩充，行政建制也转换成了城郊的一个街道。不过，汤山境内其实早就不止一山，还有射乌山、雷公山、阳山、青龙山等；而阳山因拥有被列为“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碑材”奇观，其名气并不亚于汤山。

　　伫立山下刻着“阳山问碑”四字的大石碑前，我们还是心如止水；但当踏着湿滑的山道攀到“碑材”边上，内心就禁不住怦怦跳动起来。

　　眼前的碑材，实为3个石灰岩山头，每个山头都被劈开，底部几乎凿空，似正待运走。这个明成祖朱棣当年命上万工匠打造的“神功圣德碑”，是为朱元璋明孝陵特备的。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记载，碑座石材高16米，厚30米，宽12.2米；碑身石材高52.5米，厚4.1米，宽13米；碑额石材高6.5米，厚10米，宽18米。如果把它们相叠，相当于现在的28层楼高，总重量达26132吨。我见过著名的埃及胡夫金字塔，它最大的石块不过160吨，人们对其运输手段至今还疑惑不解；而阳山碑材重量数十倍于此，人们更难想象，在600年前，采用已有的木滚冰溜之法，怎能把它运到28公里外的南京城？明知不可为而为，除了虚张声势，刻意做“形象工程”，实在做不出其他的解释了。难怪今人有联曰：“石上有痕，已为前朝记功过；碑中无字，留与后人论是非。”

　　不过，历史这面“镜子”，不仅供人直观，它的“折射”，同样魅力无穷。上万民工，耗费数年，把整座石山雕凿成世界上最大的石碑。我以为，这种举世无双的石头文明，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造力，这种动天地泣鬼神的气概，称得上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值得纪念与回味的。




蒋介石温泉别墅

　　奇洞连接古今

　　将近90年前，找到“北京人”化石，曾令世界考古学界兴奋不已。而20世纪90年代出土的“南京人”，不仅因与“北京人”年龄相仿而震惊全球，而且同样带给人们许多待解之谜。

　　南京猿人就出土于汤山雷公山的葫芦洞，如今，洞内已辟为旅游景点，人们能在那里与先民们作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洞子本身就值得观赏。整座雷公山其实就是空的，里面遍布色彩斑斓的奇石。葫芦洞口原被淤泥尘封，由当地农民采石时偶尔发现。先是见到古动物化石，后经挖掘，发现两块猿人头骨。一男一女，均为20余岁。可经科学测定，他们出生时日整整相差20万年。遥隔漫长岁月，却不约而同相守一处，这已令人吃惊；更奇特的是那位“美女”，瓜子脸庞上，长着一个西方人的高鼻梁。而在60万年前，与她同时期的西方猿人，鼻梁却又如当今东方人这般平直。人类进化史上的这种“倒错”现象，足以让科学家们好好研究一阵子。

　　那几块无比珍贵的“南京人”化石，早已拿走珍藏，现场摆放着复制品，并再现了猿人当时的洞穴生活场景。这些先民们择葫芦洞而居，是钟情于这里的奇山异石，抑或痴迷于附近的山溪温泉，也许只能凭猜测去下结论了，学术界为此也热闹争论过一阵子。

　　走出这个赫赫有名的洞子，依然细雨霏霏。山上绿树森森，山脚沪宁高速公路车流轰然。这洞里洞外一静一动之间，不觉已越几十万年。它会让人颖悟：对于人类本身而言，有些亘古不变的东西，才是值得长远保存的。比如这个洞子，比如古代先民那种质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