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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1 21:4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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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12月29日下午5时,执政府内务总长龚心湛置酒为徐树铮饯行,冯玉祥的亲信鹿钟麟出席作陪。席间,鹿频频与徐树铮碰杯,又说又笑地表现得很热情,这种不正常的态度令徐树铮有些不安,但也没想更多。
有人劝告徐树铮,冯玉祥是不会放过你的。如坐火车,廊坊一带由冯玉祥部队张之江驻守,十分危险,最好是借乘英国使馆汽车到天津,这样才会安全一些。但徐树铮不以为然。他回答说,北京被仇敌控制,随时可以将我置于死地。回国后我已经在北京待了7天而安然无恙,这是因为他们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其凶残的面目。我如果躲躲藏藏,反倒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况且我的专车已经准备妥当,我现在还是专使的身份,冯玉祥就是想报复,也不能动手,我想不会发生意外。
徐树铮是位富有冒险精神的军人和政客,他太自信因而也就太轻敌了。这天下午,段祺瑞发现办公桌上有张纸条,写的是“又铮不可行,行必死”。段立刻派人将纸条送给徐树铮,徐看后一笑了之。晚饭后,徐树铮向段祺瑞去告别,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别竟是永诀!
6点半左右,徐树铮率褚其祥、薛学海等到前门火车站,龚心湛、曾宗鉴等前往送行。宋子扬、褚哲文要派武装人员护送,被徐树铮拒绝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冯玉祥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冯玉祥决心杀徐树铮,除了陆建章的缘故外,还因为徐树铮这次出国考察同法国、意大利签订的购买军火的协议,是为了重新武装自己的力量。徐树铮还在政治上提出建立奉系、直系、皖系的同盟,共同拥护段祺瑞为总统,这当然是已控制京津的冯玉祥所不能容忍的。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冯玉祥一定要杀徐树铮。
为此,冯玉祥做了精心准备。他命令鹿钟麟在徐树铮即将回国之际拘禁了徐的主要助手曾毓隽、姚震;还做好准备一旦需要再抓捕几位徐树铮的密友,这样做的目的是不让徐树铮回来活动。冯还派人在上海收集徐树铮的情报。
陆承武也想报杀父之仇,他找到冯玉祥协商,冯派了20名手枪队中的神枪手化装后随陆进京,准备有机会就对徐树铮下手。因徐在京活动时间短,且保持高度警惕,时刻有卫兵保护,陆承武一直没得到机会。鹿钟麟将陆未得手的情况报告给在张家口的冯玉祥,冯没有立刻表示意见,过了两个小时左右,冯玉祥打来电话告诉鹿:“处置徐树铮的办法,就是逮捕枪决!”徐树铮在全国毕竟也是一位颇有影响的大人物,虽然现在落魄,然其余威尚在,人们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鹿钟麟对承担杀徐的罪名不能不有些顾虑,便对冯玉祥说:“那能行吗?那样做问题太大,恐怕??”“怕什么?天塌了有柱子顶着!”冯玉祥厉声回答。
鹿钟麟只有执行了,但他还是想找一个于己有利的执行办法,他命令参谋处同丰台车站联系,想请示冯玉祥在丰台下手,但得到的回答是:“车已过丰台,尚未到廊坊。”于是鹿钟麟又向冯玉祥请示:可否用电话命令张之江执行。冯同意了。
张之江是冯玉祥部第5师师长兼前敌总指挥。接到鹿钟麟传来的电话后,有些为难地说:“这事关系重大,应慎重考虑!”鹿立即说:“这是总司令的命令!”
张之江也只有执行了。他让师部的副官长宋邦荣到所部第7混成旅参谋长彭仲森处,告诉彭说:“你亲自到车站,要站长打电话给万庄车站站长,就说:‘这里的车道已调度好了,可以让徐专使的列车通过。’你守着他打完电话再到总指挥部来。”到总指挥部后,张之江把杀徐树铮的意图告诉他,命他亲自在车站把守,将徐的专车截住。
由于京津战事刚结束,兵车拥塞,专车在夜里12点左右才到廊坊。车停下后,张之江派宋邦荣拿着自己的名片,说请专使下车,有要事相商。徐树铮说:“这会儿我头晕,下次再来拜访吧!”宋只好退回。不一会儿,张之江派手枪营的十几个人登上车,说:“扶徐专使下车。”不由分说地将徐树铮押下车。徐被押到离车站不远的一片旷野后,押他的士兵忽然散开,随着几声枪响,徐树铮倒地而死。时年45岁。
张之江立即将枪决徐树铮的事报告给鹿钟麟,鹿则立即报告给冯玉祥,冯立即让在天津的陆承武到廊坊。到廊坊后,陆承武得知是让他以为父报仇之名承担杀徐树铮的责任。陆承武向张之江表示了感谢之情,但内心里是不愿承担这个责任的,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明白不承担责任是不行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奉命向褚其祥等徐树铮的十几名随员说:“过去徐树铮杀了我的父亲,今天我杀了徐树铮,我杀徐树铮是为家父报仇。”但这种回答只能是欲盖弥彰而已。试想一列专车上徐树铮有那么多的随员,不是几个刺客所能轻易得手的。
随员们被审问后,强迫他们写保证书,以全家人的性命担保,保证不泄露案情,按上手印,拍完集体照片后方离开。国内媒体《时报》、《晨报》于徐树铮被害的第二三天均报道了徐是被陆建章儿子陆承武为报父仇所杀。但真相是掩盖不住的,人们不久便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徐树铮被杀,除亲人外,最感痛心的是段祺瑞,他捶胸顿足,连连说:“断吾肱股!断我肱股!”现在的段祺瑞已经无力为追随自己大半生的最重要、最亲密的助手复仇了,但他对徐树铮的深情是始终如一的。1926年4月,下野后的段祺瑞一次乘车经过廊坊,开窗西望达10分钟之久。“口唇微动,喃喃自语,老泪盈眶,掩面入卧”。段临去世前嘱咐孙子昌义,每年摆供祭祖时,在祖先牌位旁边,必须摆上徐树铮的牌位,并给徐磕头。
徐树铮的棺木是段祺瑞送的。徐被杀后,得此凶信的,他的学生段大洪,两次跪在张之江面前,要求寻尸装殓。张之江是位基督徒,也就答应了。段大洪在雪地里寻找两遍,才找到徐树铮遗体。装殓后,由徐树铮的卫士张振声用骡车运到北京,后被安葬在老家--江苏萧县凤家山之原。
时光荏苒。1945年,徐树铮死后20年,其子徐道邻向法院控告冯玉祥、张之江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要求予以惩处。此时的冯玉祥是国民党的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始终不承认徐树铮是自己派人杀的,而是陆承武杀的。以冯此时的地位,就是蒋介石也奈何不得,何况小小的徐道邻。张之江此时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也算做是党国要员了,难以撼动。鹿钟麟则是某集团军的司令,手握兵权,亦不可小觑。
徐道邻是德国柏林大学法学博士,于法律当然是精通的;他还当过蒋介石侍从室的秘书,也不是等闲人物,凭这两点,他紧紧咬住杀死父亲的这几个人不放,迫使有关部门不得不应对。有关部门认为,按照民国十四年定的法律,杀人罪的告诉时效是15年,徐道邻的诉状是20年后提出的,已经失去了时效,不予受理。徐道邻提出8年抗战时效中断是外敌入侵造成的特殊情况,不应计算在内,但最终没有下文,个中原因是不言自明的。
徐树铮生活在“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军阀割据时代。时势造英雄,徐以其智谋、胆略、权术成为那个时代的弄潮儿,自己最后也被淹死。毛泽东说,事物总是要走向自己的反面的,徐树铮也不例外。
徐树铮的朋友李恩浩认为:“段派之中,徐树铮最为芝老(指段祺瑞)所重用,他也最为跋扈。当时,敌派对他无不侧目,即段派之中,大多也对他不满”。“树铮这个人有才气,在我看来,也不能算是坏人。但喜欢用权术,而又心地褊狭,目空一切;凡是才力和他相差不多的,或妨碍他独揽一切的,他都不能相信。靳(云鹏)是一个,张志潭也是因为受他排挤而投奔直系的”。“段芝泉对树铮最赏识,真可说是言听计从,而且处处加以包庇”。
还需要指出的,徐树铮作为北洋军阀的一位重要成员,他也在经济上进行了不少掠夺。在通缉他时曾抄没他的家财,计有财产130万元。1913-1925年他所参与开办的工矿企业有天津裕元纺织厂,该厂的股东还有段祺瑞、倪嗣冲等人。1918年创办时注册资金200万元,1922年11月则猛增至7203万元,增长达35倍。京兆大丰县的裕丰制革厂、北京的化学工业社亦是徐树铮的产业。此外还有在当陆军次长期间购买外国军火的回扣等。这些只是个大概,他的一生究竟聚敛了多少财产,只怕已无法查清。
康有为为徐树铮写的挽联可以作为我们对其一生评价的参考:
其雄略足以横一世,其霸气足以溢九州;其才兼乎文武,其识通乎新旧;既营内而拓外,翳杜断而房谋;又扬厉乎域外,增学识于四州;其喑呜废千人,其洞视无全牛;其飞动高歌擅昆曲,其妩媚清词追柳周。大盗竟杀猛士兮,无人起邦家殄瘁之愁!假生百年之前,为人龙而寡俦。哀世乱而内争兮,碎明月于九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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