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眼中的大马士革：一级战备 街头如常

文卓

一场全国性反政府大罢工拉开帷幕，一场对示威者的“屠杀”即将开始，而国际社会在加紧施压：这就是 11日国际媒体上的叙利亚，就像“一锅已经沸腾的水”。同一天，《环球时报》记者在大马士革街头试图捕捉这个国家“山雨欲来”的每一个迹象。这个城市已经没有游客，景点大多关门，但所有商铺都在照常营业，气氛看上去相当平静。未来的竞争将十分激烈：叙利亚政府将不惜代价保住这份“残缺的平静”，西方和叙国内反对派则发誓要结束它。阿拉伯世界甚至更远的整个世界都将受到这场竞争结果的影响。叙利亚到底在发生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西方媒体站在叙利亚之外说了很多——它们的记者已被叙利亚政府驱逐出境——但如果只聚焦反政府城镇霍姆斯或德拉，肯定不能真正了解这个国家，只有进入叙利亚，阅读身边的每一个细节，才能了解它正在发生的一切。

    大马士革也有悠闲的一面

    11日，巴沙尔政权迎来新挑战——叙利亚反对派组织“地区协调委员会”号召发动全国性“尊严大罢工”。这是一种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具体形式包括人员静坐、店铺歇业、学生罢课和公务员拒绝上班。美联社称， “地区协调委员会”预测，运动将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是“以一场社会不合作运动推翻政权的第一步”，与此同时，世界的目光纷纷投向叙利亚中部城市霍姆斯。自今年3月叙利亚出现反政府示威以来，霍姆斯就是动荡中心。CNN称，叙利亚军队已经包围霍姆斯，设了60多处检查站，且9日已向城中的反政府示威者下了72小时最后通牒。美联社称，围城的装甲车已超过200辆。反对派“叙利亚全国委员会”称叙军准备在霍姆斯“屠杀”，这引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隔空喊话：“国际社会急需协力阻止大屠杀发生。”

    “一只巨大的鹰爪踩向叙利亚，一道道殷红的血线流穿这个国家。”最新一期的巴勒斯坦《起义报》刊登这样一幅有些令人窒息的图片，强调“侵略正逼近叙利亚”。

《环球时报》记者11日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没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老城和新城多数涉及民生的店铺这几天都在开门营业，蔬菜、水果和食品供应充足，特别在老城直街，经营婚庆甜点的店铺很大方地请过往居民和记者品尝，价格与6个月前相比也没有太多上涨。在大马士革很有名的赫拉塔饭店，能容二三百人同时就餐的大厅得提前3小时预约，就餐的当地男女一边吸水烟，一边热议大屏幕上西甲豪门皇家马德里与巴塞罗那的“世纪大战”。大马士革的街上几乎没有武装军人的身影，甚至警察都不多，随处有WIFI的咖啡屋、网吧和饭店，还有像北京一样令人头痛的堵车。让记者意外的是，街上的书报摊除了出售当地报刊外，还有《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等英美报刊，而美国《时代》周刊最新一期的封面赫然就是“制裁叙利亚”。

    “示威游行”是记者在叙利亚听到的议论最多的话题。在大马士革，大多数人没有对记者表达出“战争可能明天来临”的焦虑，但几乎每个人都会说到当前的形势，关心新闻。他们传递的看法是：只要大马士革不乱，叙利亚就不会真正乱起来。这种信心的主要根据是：对叙利亚军队有信心，叙利亚有友好国家帮助， “叙利亚绝不是另一个利比亚”。在大马士革，许多人把反政府示威频发的霍姆斯和哈马称为“问题”，示威者被描述成一群思想狭隘、贫困失业、背靠西方的人在闹事。大马士革维拉阿塔饭店老板对记者说， “叙利亚全国有2300万人，可能只有100万人反对总统，我们现在的问题与宗教无关，就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遍布大马士革老城街巷的旅店和咖啡馆令人遥想这座城市曾经的宾客往来、喧嚣热闹。但如今的老城，美欧和亚洲游客几乎为零，记者走访的“一千零一夜饭店”、“阿拉伯饭店”等十余家没有一名游客入住，外国人青睐的咖啡馆和名酒吧纷纷关门，记者入住的维拉阿塔饭店平时需要提前半年预订，房价高达每晚250美元，但现在已6个多月没游客了，房价每晚降至80美元，老板称这是“致命的打击”。记者入住的饭店外是一处换气站，这几天清晨总有不少人在那里排起长队，当地人说，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城内不时也有停电发生。

  叙利亚军队正在挖战壕

    记者抵达叙利亚当天，叙军炸弹专家在大马士革城北不远处拆除3枚路边炸弹，遥控引爆另外3枚。叙利亚通讯社7日称，叙边防军与30多名武装分子激烈交火，阻止他们进入叙利亚。当天，恐怖分子还刺杀了一名叙军飞行员和一名教师。9日，叙国家电视台称，一伙武装分子炸毁了霍姆斯的一处石油运输管道。次日，武装分子分别在霍姆斯、德拉、伊德利卜和拉塔基亚等地展开袭击，政府军工程兵还在全国部分省份成功拆除多个爆炸装置。几天来，所有大马士革民众跟记者谈及局势时都会警告：“千万别去霍姆斯，哈马那样的地方，真的非常不安全。”

    叙利亚的紧张，《环球时报》记者8日从黎巴嫩入境时就感受到了。黎巴嫩陪同拍胸脯对记者保证“中国公民入境15分钟就能搞定”，不料所有外国公民入境叙利亚都得接受严格审核。虽然海关大小官员对记者反复保证“入境不是问题”，但前后有 3批不同人员对记者仔细询问，入境手续办了三个半小时。一名叙利亚官员临别时向记者透露：“接下来这里除了外交官外，不再准备办理外国人人关手续。”

    从黎叙边境到大马士革60公里的路程中，《环球时报》记者明显感觉到叙利亚军队进入紧张战备状态。尽管公路上只遇到过一辆叙军油料补给车，但稍加注意，就能发现一系列叙军一级战备的征兆：在距离黎巴嫩边界不到10公里的山沟内，萨姆防空导弹车已经就位，这样的防空导弹和所部署的位置——远离反恐武装活跃区——显然不是为对付未形成实质威胁的反政府武装，而是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外来空中打击。不少叙军主战坦克和装甲运兵车隐蔽在距离公路不远的半地下掩体，炮口指着边境方向——显然不是为了防御关系密切的黎巴嫩国防军，而是为了防止有人突袭包抄。目力所及，叙军工兵正紧张构建战壕等工事，部分高速公路中间隔离带已经打开，这主要是为了装甲部队机动作战方便。临近大马士革，能发现公路边新推出的土路和两人高的土墙，这同样是为打防御战做准备。此前，叙利亚军队在一处秘密地点举行军事演习也是为了检验其战备情况。

    以色列总统佩雷斯11日激烈指责巴沙尔是“刽子手”，将他与卡扎菲相提并论。此前一天，土耳其外长达乌特奥卢发表声明称，土耳其坐等不起叙利亚局势的发展，既然这已威胁到土耳其安全，那么“不采取行动是不可能的”。达乌特奥卢没有说明土耳其政府将采取何种行动，但外界普遍解读为“擂响战鼓”。土耳其一名陆军上校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北约和土耳其“打败叙利亚军队，消灭叙利亚领导层”没有问题，因为北约在叙利亚的情报网络相当强大，土耳其军队的战斗力也远在叙利亚军队之上。

    黎巴嫩陆军准将弗朗索瓦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美欧视叙利亚为敌手与叙利亚跟伊朗结盟、支持哈马斯和真主党以及被指责支持伊拉克境内的反政府武装对抗美国有关。“他们视叙利亚为伊朗的最后屏障，如果想瓦解伊朗，第一个目标当然是叙利亚，所以绕过联合国武力对付叙利亚的可能性一点也不能排除”。弗朗索瓦称，叙利亚军队、基督教信徒、阿拉维派穆斯林都非常清楚，如果政权动荡或更迭，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因此这些人对巴沙尔政权的支持与忠诚“没什么好怀疑的”。

    “我们决不会主动生事，但如果外来武力介入的话，我们一定会比利比亚更具战斗力！”叙军上校瓦哈比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这样说。一名常驻贝鲁特的高级外交官说，叙利亚军队的组织方式，他们对总统巴沙尔的忠诚度，以及叙利亚的多山地形不能不让外来介入者多一份掂量。

大国角力叙利亚

    “多亏中国和俄罗斯支持”， “我们是朋友”。面对《环球时报》记者的东方面孔，当获知记者来自中国后，接受采访的叙利亚人几乎都会说这样两句话。大马士革的商铺里，除经营当地手工艺品或食品的，几乎家家都卖中国商品。由奥斯曼帝国时期总督府改建的博物馆，展示的叙利亚传统乐器很多来自中国，甚至中国传统的皮影戏在这里都可看到。当地人艾力告诉记者，叙利亚国家电视台正播放展示中国的专题节目，每天下午三个半小时。

    西方媒体报道说，12日安理会将召开叙利亚问题说明会，由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皮雷阐述“叙利亚真实情况”。皮雷9日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称超过 4000人死于叙利亚当局镇压。路透社称，安理会上周五就是否召开说明会的讨论中，对撞激烈，最终“在联合国介入叙利亚问题上持反对立场的俄罗斯、中国和巴西难抵法德英的压力”。

    一名常驻贝鲁特的资深外交官对记者说，西方与叙利亚实力对比悬殊，西方正在权衡的是如何以最小代价最大程度达到目标，“他们还没计算清楚”。于是叙利亚局势呈现微妙的内外角力，当下俄罗斯、中国及巴西、南非等国在国际社会表达的立场颇为关键。

    围绕叙利亚的角力牵涉到方方面面。印度“正午”网站评论称， “通往德黑兰的道路须穿过大马士革”。 “今日俄罗斯” 电视台分析道，叙利亚局势只是一场真正对抗的预热，奥巴马正在实施一项地缘政治计划，强行发起同俄罗斯和中国的对抗，它的真正目的是以一场战争阻止俄罗斯和中国进步。文章说，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阿拉伯电视台说，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的绳索在巴沙尔的脖颈之上越收越紧，俄罗斯却仍在希望大马士革政权挺过这场造反。“欧亚评论”网站9日报道说， 2009年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基础设施、能源等行业投资就已达194亿美元，而支持叙利亚还关系到俄罗斯人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