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谈抗战中美国援华：有中国古时王道精神

陈浩海

2011-10-29
  本文摘自《白崇禧口述自传》 作者：白崇禧 出版社：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1784年，华盛顿领导北美十三州战胜英国之殖民主义，成为独立自由国家，是为世界第一民主共和国。美国经八年血战，终于获得独立，其独立宣言，旨在使美国人民获得自由生存权利。此国家本其开国先贤遗训，凭藉其国民智慧，运用其天赋资源，累积成为世界最富强康乐之国家。美国政府与人民向于国际上主持正义，主张公道，有中国古时王道精神，有“以天下为己任”之气概。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威尔逊总统动员四百余万人，于欧洲登陆，打败称霸欧洲之德国。第二次大战，罗斯福总统再度率顿美国参加，将德、日、意轴心国家击溃，在远东战场与国军密切合作，将潜入滇缅之日军击溃，于中国境内日军，因日本接受《波茨坦宣言》，而宣告无条件投降。二次大战期间，美国援华军经费达五亿美元以上，且有空军及一部分陆军参加实际作战，使我军事上转移攻势，此皆中美合作之赐。今将中美外交与军事合作情形分别略述于后。

（一）中美外交事略

民国二十年（1931年），日本军阀为实行北进政策，发动九一八事变，我国向国联与《九国公约》提出控诉，呼吁主持正义，当时美国不是国联会员国，遂援引《九国公约》，谴责日本之侵略。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一月二日，日军侵占锦州，美国务卿史汀生向中日两国递送备忘录，不承认日军以军事行动造成之事实，予我精神上极大支援。其后，各国对华政策皆援引史汀生之“不承认主义”，似以此为应遵守之义务。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日本入侵华北，并迫我签订《塘沽协定》。二十三年四月十七日，日本更发表狂妄之天羽声明，当时各友邦均袖手旁观（英法仅向日本质询），惟独美国态度显明，史汀生本其“不承认主义”力加反对，美国舆论亦大起攻击日本侵略之野心。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为中日战争之序幕。当时美国务卿赫尔发表演说，反对以武力为推行国策之工具，认为国际间纠纷应以和平途径解决，不当以武力掠夺。美国总统罗斯福亦发表防疫演说，呼吁一切爱好和平国家联合起来维护和平，对破坏国际秩序者，应如防疫一样，予以强制隔离，此实为美国政府正面声援我国之始。

民国二十六年八二二淞沪战起，我因装备较敌为差，武器较敌为劣，故损害很大。又因持久战略，不能将主力消耗于淞沪战场，遂将主力西移，向内地推进。此时美国舆论多以惋惜语气，为我抗战前途担忧，乃开战一年以后，先有台儿庄之胜，继于武汉外围与敌相持半年，我抗战精神反愈战愈奋，于是美国舆论对我乃由普遍之同情，进而发生尊敬心，愿予我以实际援助。二十八年七月，美国即通知日本废止美日通商航海条约，翌年，更严格限制汽油、废铁、机器及其他军事物资运往日本。三十年七月，更正式冻结日本在美资金，此为美国对日所实施之经济制裁；同时，对我财政方面，则尽力稳定我国之通货，成立平准基金委员会，维持美元与国币之经常汇兑比率，此外，复由其进出口银行对我国予以贷款美金一亿二千万元。

民国三十年，美国会通过废止排华法案，并在法律上准许中国人民入美籍。民国三十年（1941年）十二月八日，日本袭击珍珠港，太平洋战事爆发，美日正式宣战后，美国商请英国于三十一年二月，同时通知中国，废除治外法权与各种不平等条约，另以平等原则，改订平等互惠条例，凡此种种友好措施，足见美国政府与人民其维护正义主持公理之信念，实与我国“兴灭继绝”之传统精神甚相吻合，而尤为吾人所永志不忘者。

讲至此，我记起一事。在美国尚未实行对日本禁运之时，曾派一思想左倾、亦为太平洋学会主要人物、边疆问题专家的拉铁摩尔来到重庆。一日，与我谈话，正谈话间，适日机前来疲劳轰炸，我们相率躲避于李子坝防空洞中，历数时之久，敌机炸弹并炸中山坡，弹片落于防空洞之外，待警报解除后，即到外面透透空气。一出洞口，见跟前有一破片，卫兵捡来给我，觉余热犹在。我手拿破片，笑对拉氏说：“日本用你们的废铁制成炸弹，来炸我们，这块破片便是明证；今天日本轰炸我们，明天便会轰炸你们。”说毕，将破片送他带回，要他向政府转达我的意思，赶快将战略物资禁运日本。拉氏当即回答说：“你的话很宝贵，看法也很正确，我想美国政府一定会采取步骤。”

拉氏曾到蒙古新疆考察，对于边疆问题有独到之见解，他说：“西北地方广阔，人民生活困苦，开发边疆，应先从经济开发着手，以提高人民生活水准。”

（二）中美军事合作

民国三十年（1941年）春，美国国会通过对我租借法案，美政府遂于是年十一月派遣一军事顾问团到达中国，负责装备及训练我国新军，惟因当时我国际路线多为敌封锁，交通困难，运输工具缺乏，故美国租借之装备甚少运达，但对我空军之援助，则较为成功。盖自三十年初，美政府批准美国战斗机，得由美国志愿飞行员驾驶，为我对日作战，以是美国空军志愿队，在陈纳德将军指挥下，正式成为中国空军有力部队之一，曾予我西南部以有效之空防。

三十年五月，美政府根据租借法案与我签订租借协定。首先着重于滇缅路之加强运输，且拟以一千五百万美元之租借款项，用以建筑缅甸至中国之铁路（自仰光至曼德勒接入滇境），但由于日本在缅甸军事上之胜利，此一计划遂而获实现。

三十年十二月八日，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事爆发，美日正式宣战。翌年元旦，中美英苏等二十六国，在华府签订共同宣言，表示一致联合对日作战，并推举蒋委员长为中国战区（包括越南及泰国）之最高统帅，成立中国战区最高统帅部，为同盟国在东亚大陆上之最高战略执行机构。其后美国政府应我国之请，派遣史迪威将军来华，除指挥中印缅战场上之美国军队及一部中国军队外，并担任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委员长之参谋长，而陈纳德将军所辖之飞虎队亦于此时改为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仍驻扎中国境内对日作战。于此中美两国军队合作，更益形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