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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01日
正当我混混沌沌地一天天熬日子时,传来张风被纪检委找去谈话的消息。星星找人回来后说:“爸有经济问题,有人举报他前年学校搞基建受贿。”我蒙了,我只收过张风多年来的工资钱,从未有不义之财呀。
我在一家私企做文秘工作,丈夫张风是中学校长,两个儿子星星和雷雷都已工作,大儿子分配在他爸学校当教师,小儿子在机关工作。
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家庭一定很美满。在我们双方亲戚和张风的老同学们之间有着这样的传言:我和张风感情不好,已到了离婚的地步。
他有外遇
原来,张风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情人,已经有好几年了,我竟一点儿也未体察到!在那几年里,张风每月把工资如数交给我,每晚都在12点之前回家,我和同事闲谈时,以此为荣。
我上班很清闲,可一到家忙得像个陀螺,家务事全是我一个人操劳,根本无暇注意张风的细微变化。张风工作很忙,家务基本不沾手,对我的关心很少。
“也许是因为他工作太繁忙的缘故吧,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再熬几年退下来就省心了。”我体贴地想。
事情被怀疑是在一个周日晴朗的午后。一位学生家长邀请张风吃午饭,饭后张风直接到学校办公室写材料,说周一一定要拿出来的。我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一番,两个儿子都在外面忙,我无聊地打电话给张风,说要到他学校来玩玩,张风在电话中爽朗地笑:“老太婆,过来吧,在家是太闷了。”
我换了身合身的裙子,化了点淡妆,到了那儿。张风头也没抬,只顾写自己手里的材料。我顿感无趣,跑到里间卧室帮他收拾起来。
张风平时在外应酬多,中午吃完饭就到办公室休息一会,下午再接着上班。室内床单上有股淡淡的烟味,我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意外发现枕头反面有几根女人的长发,我把它捻在手指上,亮黄色,微微卷着,在向我耀武扬威。
我按捺住左胸,尽量不让自己气急,我有冠心病,做了几个深呼吸,心平静了些,草草地整理好房间,我借口回家了。
事出有因
一到家,我吃了颗保心丸,和衣躺到床上,自言自语:“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后来尽心尽职地为这个家,补偿你,没想到你这个半老头子触电了,是在报复我吗?”过去的事我一直不愿翻出来回忆,可在那个艰难时期,贫困和虚荣让我失足。
我在20岁时在一家国营纺织厂做挡车工,刚进城工作的我为自己定下目标,一定要扎根在这儿。挡车工很辛苦,噪音大,沙尘多,又是计件工资。
我每月工资分三份,一份寄给张风,一份给父母用,还有一份自己存着。那时张风在外地读师范,我和他已订婚,车间的大婶大姐们都羡慕地开玩笑,说我找了个好书郎,这是我暗底里与她们比较唯一值得骄傲的资本。
我也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生活状况让我望而却步。负责生产技术的王厂长四十多岁,他人忠诚,内向,乐于助人,经常在车间里指导年轻工人,有时我来不及接断纱,他一声不吭地替我做完,让我心存感激。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鼓足勇气,拎着两瓶酒和乡下的新鲜蔬菜,等天黑摸到王厂长家门上。我小心翼翼地提出请他帮忙调到验布车间工作,王厂长低着头沉思了会儿,说试试看吧。
两个月后我换上新工种,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把好坯布检验这一关,我的布匹合格率在组里是最高的。我不忘报答王厂长,平日乡下捎来的瓜果都要送到他家。
我泼辣、健谈的性格和年轻人的朝气让不拘言笑的他随和起来。一来二去,我对他渐渐地生出了一种特别的感觉,终于两人发生了……
感情和恩情的复杂心理战胜了同事们异样的目光和好姐妹的相劝。我手上宽裕了,开始打扮自己。
厂里仓库有积压的成品时装,他经常偷偷地塞到我手上。不久我们组检布组长的位子空缺,领导让我担任,我受宠若惊,这是我三年前进厂时想都没想过的。
直到张风毕业回镇,分配在中学当语文老师,我与王厂长才结束了一年多的地下关系。我到张风学校食堂打零工,年底在我的催促下两人结婚。
纸终究包不住火。我婚后两年怀不上孩子,到医院检查,是流产落下的毛病,我当然不能把这个结果告诉张风,编了个谎搪塞过去。
张风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一点儿也没有怀疑,反倒对我更加体贴,洗衣、做饭他全包了。检查单就是在洗衣时被他翻出来的,他托着滴水的纸奔到我床前,蓝色的钢笔字迹渗透了大半张纸,惟有那刺目的“习惯性流产”五个字清晰可辨。
我带着哭腔全盘托出,末了,我抱怨:“你只知道上学,寒暑假才回来一趟,我遇事也没个人商量,你在信中高兴地说学校的事,要么就是要钱,你从未问过我累不累,苦不苦……”
张风噙着泪花,紧攥着被子的手松开了,他是个文弱的知识分子,知道控制自己的情绪,腮边的一根筋时隐时现,可知他的内心压抑着一团火,喉咙里像被什么堵着似地,半会儿才说了一句:“以后让我遇着他,小心点。”这不过是男人的无奈话罢了。
这件事就这么淡化在一天天的日子里,它像个泥印子粘在我的身上,总也擦不干净,我把心思全部放在这个家。
五年后我怀上双胞胎儿子,给这个沉闷的家增添了欢声笑语,张风对我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孩子断奶一年后,我立即减肥,身材逐渐恢复到以前,我在穿着上花心思,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让他一心工作。
他在四十多岁时提拔为校长,我厌倦了做零工,张风通过关系,给我调到现在这个工作。
对峙
养情人得有资本,这些年,我打零工挣的钱只够全家伙食费,其他如孩子学费、生活费等都是用张风的工资。
香烟是用他稿费的收入买的,这部分钱我从不过问。我忙起床找存折,一张未少!但我隐隐约约感到了什么。
我嘀咕着:“不能让他这么下去,否则他的饭碗根要砸掉,两个儿子以后如何看他!?”拯救他!
当晚,张风8点多钟才回来,说他晚饭还未吃,一直在整理材料,我半躺在床上没有为他准备饭菜,两个儿子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
张风自己动手搞了点饭菜,在餐桌边吧咂着吃,我听了觉得十分刺耳。我起身在张风对面坐下,压低了声音,直接切入主题,问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张风面露窘色,嘴里塞着东西,像是很难咽下去,摇着头就是不肯承认。我见他这样子,强咽着低声啜泣,怕孩子们听到。张风一夜无话。
我不甘心。隔了一周,我表面上恢复平静,实质我天天提前下班躲在学校对面超市跟踪他。
第一天回家,第二、三天在饭店,第四天他开着摩托径直进了一座新村。我打的跟进去,他熟门熟路地拐进一个单元楼,我的心扑嗵扑嗵地直跳,踩着脚底的胶鞋(出门前特意换上的)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三楼左边,隐约听到他转动钥匙的声音,门轻轻地关上了。楼道里静得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我脑子里浮现出张风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我不能容忍!我不愿相信这是现实!张风只属于我和孩子!
我又气又恼,迈着沉重的脚步站在门前,两个拳头雨点般地砸在铁门上,门铃被我按得响个不停,几乎要被我弄坏。我朝着猫眼大喊:“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猫眼里闪过一道黑影。天渐渐黑下来,楼下有人下班回家了。这扇门终于向我屈服打开了。我刚冲进去,张风躲在门后立即把门关起来。
这是个新家,室内装修很简单,墙上挂着几幅年轻女子的艺术照,很浪漫,很温馨。张风摆出一副校长架势,质问我:“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嗯?你快给我滚!”
我气不打一处来,跑到房间找人,张风没拉住我,跟在后面拽住我肩膀,两个房间没有人。
张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卫生间,我拉开门,里面一个女孩背对着我,低垂着头。我揪住她的手臂拉到客厅,推到张风面前。女孩惊慌失措地拼命挣脱,长相一般,身材均匀,衣着时尚。
张风大吼道:“你在这儿发什么痴?你以为自己能好到哪儿去?”犹如当头一棒,我全身的力气都被击退了,“我忍了你二十多年,对你够好了,今天我跟你说明了,我要和你离婚!”我逃了出来。
街上路灯幽幽地泛着白光,泪花早就溢满了双眼,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真想死了算了。他对二十年前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吃亏了。
这几年他职位升了,求他的人变多了,眼界也变高了,他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找到一个与自己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做情人,他以为自己多有魅力,多有男人气质呢。
呸!也不思量一下,人家不是看上他钱就是利用他的权力。糊涂呀!受过高等教育的张风,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呢?我不能一死了之,让那妖精得逞,况且两个儿子都未成家。
第一次拯救
我到家就打电话给张风的两个姐姐,张风是家中独子,两个姐姐和母亲从小宠着他。她们答应我明早一定从乡下赶过来,劝说张风。整个晚上我等张风,希望也等没了,张风一夜未归。
第二天清早,张风的姐姐们赶来,我让她们打张风的手机。张风面无表情地进了门,怨恨地盯了我一眼。
他们在客厅里谈话,我借口出去买早点,打发儿子们出去吃早餐,孩子们安慰我说:“妈,无论多大事,你要注意身体。你还有两个儿子呢。”
等我买菜回来,屋里只剩两个大姑子坐着。她们无奈地摇着头:“小弟变了,不像以前听话了。现在大概只有娘劝得动他。我们父辈没有出过这种事,也不知他跟谁学的。”
她们的话让我一惊一乍,不知张风有没有提起我的事,应该不会,他也要面子呀。
两个姑子回去了,我呆呆地望着角落里乡下带来的蔬菜,前思后想。婆婆的话张风一定会听吗?平日里,我与婆婆关系搞得不太好,张风常常数落我不孝顺。
她这次会帮我呢,还是顺着儿子的意思?类似的事我听多了,有那种婆婆的。算了,不求她了。
还有谁能帮我挽救婚姻呢?对了,张风的一帮老同学,他们大多属单位的领导层,说话得体,注重个人形象,晓之以理,肯定能说动张风。
至此,张风就不天天回家了。回家也是拿换洗衣服,为了不让旁人看出来,我照常上班,表面上开开心心的,回到家就懒懒散散地,皮肤也不注意保养了,反正张风也不正眼看我。
一到下班时间,我就跑到张风的几个老同学家,请他们帮忙劝劝张风。说到动情处,我一把鼻涕一把泪。
为了让他们更加可怜我,我故意说张风几年来的工资都花在外面,我和儿子们没有靠到他什么好处。听的人都为我惋惜这个家,答应我“要找机会与张风谈谈”。
第二次拯救
我们的事影响到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提前结婚,定在国庆节后。张风回来时不再提起离婚的事了,只是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往外拿。临走,说了一句:“客人的请柬我来发,酒店我已订好了。”
估计他与儿子商量的,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孩子的婚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算尽点责任,也好,我头昏,省得烦了。
在儿子的婚礼上,我笑得很勉强。我与张风站得那么近,心隔得那么远,尽量给客人们保留一个好印象。
客人们送的人情钱,我们这儿的风俗,过后都得还掉。我手上收到几千块,我一分钱也没退,想逼着他开口,万一最后真的要离,我在经济上占主动权。张风只得把钱全部都退掉,不知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正当我混混沌沌地一天天熬日子时,传来张风被纪检委找去谈话的消息。星星找人回来后说:“爸有经济问题,有人举报他前年学校搞基建受贿。”
我蒙了,我只收过张风多年来的工资钱,从未有不义之财呀。该死的张风,为了小情人他铤而走险,糊涂呀,糊涂呀!
隔了两天,张风被拘留,他离监狱越来越近。我对他的恨变成了自己的悲哀,我整夜睡不着,想想我和张风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除了我还有谁拯救他呢?
我求张风的老同学们通通关节,帮张风一把,能否少判点刑期,呆在本省监狱服刑。他们也努力了,可是在法律和证据面前,人是无力抗争的。
我实在没有办法,叫我如何救他?我唯有叫人带话给他,主动交待自己受贿的数额,我替他还上。
上级检察院审查账面,十多万漏洞,自己交待15万,基本吻合。我如数上缴,虽心疼钱,更心疼张风。
大儿子星星无法面对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今年报名到江西当志愿教师,一年后回来。
家中只有我和小儿子雷雷,我叫他每个月给他爸写一封信,让他在狱中安心服刑,这个家会等他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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