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为炊"面子"退为其次 美华人当铺贷款度难关

刘恒宝

2010年01月26日
       据美国《世界周刊》报道，对华人来说，光顾当铺(pawnshop)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但在“没钱买米”的紧急情况下，一些人还是不得不把贵重物品拿到当铺换取现金，以度难关。纽约几家华人小区的典当行负责人都指出，金融危机后，到当铺典当东西的华人“增加很多”，且男女老少都有。  

　　纽约华埠坚尼路上的诚信当铺(N. Simpson Inc.)老板阿克若(Paul Iacono)告诉该刊记者，诚信当铺1889年就在华埠存在，距今百年以上，华人客户占总客人的80%。他认为，到典当行的人各种各样，有餐馆老板、失业者，还有赌徒。“他们资金周转不开，就来我们这里押物借钱。”他说，整个纽约州典当行的贷款利率都是每月4%，即年利率为48%。“这是纽约州政府的规定。”

　　纽约法拉盛“聚宝堂”典当行广东籍女老板表示，该当铺设立于2004年。过去，典当人主要是华人，现在增加一些外族裔人士。“金融危机以来，客人增加很多。”

　　但是，纽约一些华人侨领表示，华人认为去当铺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不是逼不得已，很少去。阿克若说，华人总是认为去当铺很丢脸。他认为，当铺就是一个抵押贷款机构。典当人就是拿东西做抵押，换取现金，到期后支付本金和利息就可取回典当品。“美国人认为典当很正常，电视台还专门播放有关当铺的纪录片。”因此，华人应该转变观念。

　　▋西人当铺 华埠扎根

　　阿克若说，他于1982年就在这个典当行工作，至今已有28年，对华人典当的习性“相当了解”。他说，华人最常典当的就是黄金、白银、珠宝和名贵手表，而典当黄金的最多。

　　他透露，光顾当铺的华人以老人较多，典当行每天能够接下三、四十件典当品，而典当品以黄金饰品和劳力士手表(Rolex)为主，每个典当品的贷款额不等，最少的100元，最多的甚至高达1万元。“我每天放出去的贷款平均在5000元至3万元之间。”

　　纽约州规定，当铺一定要与典当人签署合同，典当品一般在当铺保留四个月，典当人在到期之前要把典当品赎回。有的州规定典当品要在当铺至少保留15天，但是纽约州没有这样的规定。如果典当人暂时无钱赎回，他们要和当铺续约。合约到期前，当铺会寄信通知典当人。“如果典当人不回电话，当铺就将典当品送到包厘街上的珠宝交易中心拍卖。”他认为，华人比较珍惜自己的典当品，总是设法赎回，估计赎回率在90%左右。

　　▋典当原因 主要几类

　　阿克诺说，前来典当的人都是急需钱用，而典当人的身份也不同。他认为，多数典当的华人是赌徒。他们拿出黄金，典当一些现金，到赌场去赌博。如果赌赢了，他们以后会赎回典当品。如果赌输了，他们可能就不回来了。有的华裔典当人是珠宝店主。这些店主一时缺乏营运资金，就把珠宝拿来典当，换取现金救急。例如，有的是交房租的时间到了，但是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金，就拿出珠宝做抵押贷款，先把房租付了再说。

　　有的典当人是中餐馆老板。他说，现在经济环境不好，中餐生意也不好做，一旦入不敷出，只好拿出贵重物品换取现金抵帐。“有人拿出黄金饰品，有的是拿劳力士手表。”他倾向收劳力士手表，因为劳力士手表比欧米茄手表好卖。

　　他发现，一些华人对某些数字有忌讳。例如，有的华人不要50元一张的纸钞，有的华人不要某些数字的贷款额。他们宁愿少要一点现金，也不要那个数字的高额贷款。“有人不要500元，却要200元。” 　▋典当行业 存在风险

　　阿克若说，诚信当铺在华埠存在百年以上，有很好的信誉。他认为，作为贷款业者，当铺也承担一定的风险。假如典当者不来赎回，他就要把这些典当品送去拍卖。“如果拍卖价格低于我的估价，我就有损失。”

　　他举例说，前一段时间，黄金价格飙涨。如果典当人拿金器来典当，获得的典当金额就高。“过去一年多，黄金价格上涨一倍，典当人拿到的贷款额也高出一倍，客人很高兴。”但是，黄金价格可能会下降。“如果黄金价格估算过高，当黄金价格低于贷款额，典当人就不会赎回典当品，当铺就会损失。”

　　如果看走眼收购假货，或者典当品不太流行，这些典当品就无法出售，当铺就要承担风险。在记者采访时，一名白人要典当一套黄金饰品，包括项链、耳环和戒指。但是，他表示不愿接受这样的典当品，因为这种欧洲式样的黄金饰品不易出售。他说，如果对典当品估价过高，将来卖不出这个价，当铺就会有损失。但估价低了，典当人可能转到其它当铺。  

　　开当铺还要防止被打劫。他说，当铺有现金，歹人就会来打劫。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他说：“我们都很低调，就是怕有人打劫。”由于谨慎，他在华埠开业多年，至今几乎没有遇到打劫。

　　▋熟悉文化 游刃自如

　　阿克若和雇员只说英语，不会华语，这也可能是许多华人宁愿到他这个“老外”这里典当的原因。尽管有的华人不会英语，交流上有点困难，但不影响做生意。他说：“典当行重要的工作就是估价，数字写出来就行了。”但是，签署合约有点麻烦。对那些一点英语不懂的华人，他就会出示一张纸条，上面写出中文字：“请填写你的姓名，请填写你的地址。”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按照法律要求，典当行要查验典当人的身份，然后复印留底。典当人必须有有效的身份证明，如护照、绿卡、驾照、福利卡等。他说：“我知道有的华人是非法移民，但是他们都有身份证明，我感到很吃惊。”

　　他说，典当人填表留下的信息很重要。如果纽约市警察局要调查失窃的物品，就会到典当行，拿出资料和物品检查。有的州要求典当行把收到的典当品报告给警察局，以便警察查对，“但纽约市并无这样的要求”。

　　他想在纽约其它华人小区再开当铺。他听说法拉盛已经形成一个新的华人大小区，准备到法拉盛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地点。他还说，他的一个朋友看到布碌仑八大道附近华人很多，也想在八大道旁边开上一个。他说，有些华人到典当行来并未告诉家人，当铺就要注意。过去，当铺曾经把信寄到典当人家中，结果被其妻子发现，导致家庭不和。按照规定，每当四个月的期限将届前，当铺要寄信给典当人，通知他们及时赎回典当品。因此，当铺会问是否可以将信件寄到家中。“有的华人不让当铺给他们寄信，只让我们打电话。”

　　▋金融危机 典当增多

　　法拉盛聚宝堂当铺老板说，2008年9月到2010年1月期间，来当铺的华人和其它族裔人士“增加好多倍”，典当品以黄金首饰、钻戒、名牌手表为主，典当物品的原因主要有失业、资金周转不灵、东西闲置没用和盗窃案增加。

　　她说，有人过去收入不菲，常出入高级场所，穿戴名牌衣服首饰，但因为失业，不得不割爱。有人因为生意难做，资金周转不灵，所以将贵重首饰和手表当掉，换来现金，打算等到资金到位时，再赎回自己的东西。典当人有年逾古稀的老人，也有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学子。

　　黄金、钻石和名牌手表可以参考市场价格进行定价。黄金价格每天会公布，可以参考。钻石则根据纯净度、切割技术等决定价格，劳力士手表比较容易定价。她一般不收古董字画和家传宝贝，主要原因是这些东西不好估价，也不好出手。当铺一定要防止收进假货。她说，拿来的手表都要打开看看，是否是真正的劳力士手表。如果收黄金，当铺要用试金水试剂检测。如果是珠宝，她要请有几十年经验的师傅检查。“如果不会看，我们就没法做这个生意。”
　　▋华人文化 典当丢脸

　　典当行在纽约华人小区不受欢迎。美国福建同乡会办公室主任薛金官说，“福州人不喜欢当东西”。如果缺钱，他们可以向亲戚朋友借，福州人的亲戚很多。福州人还可以组织标会，以解决资金短缺问题。

　　美东温州同乡会前会长缪自力表示，华人一般比较保守，不到万不得已不去当铺。温州人买金器玉器主要用于收藏，去当铺一般有几个原因：失业、赌博、家庭或生意突然发生变故。他认为，许多赌场设有当铺，因此一些华人到赌场典当。“华人在唐人街当铺典当的人不多。”

　　他举例说，一位华人工作20多年后当上主管，工资涨到每年一、二十万元，各方面得心应手。但公司却突然将其解雇，招聘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菜鸟接替他的工作，新手的工资只有主管的几分之一。这位华人原来以为自己的工作是个一个铁饭碗。他买的是大房子，开的是好汽车，每月支付贷款一两万。失业后，他想卖房子，但是房子根本卖不到原来的价格，只好向亲友借钱周转，而不愿去当铺。  

　　一名前往当铺赎回自己典当品的华人说，他经营一家中餐馆，最近生意一直不好。但是，他还想再撑一撑，等待经济好转。上个月，他无钱支付水电费和煤气费，只好把劳力士手表和几条金项链拿来典当，先把费用垫上。他准备等到生意稍有好转，就把典当品赎回来。

　　一位知情者透露，华人典当还有另外几种情况。有的是支付到期的信用卡债务，有的是付房租，也有的是家庭突然发生变故，需要用钱。有的华人不愿意到华人当铺里典当，担心自己的情况被其它华人知道。因此，这些华人就去美国人当铺。

　　过去，华埠曾有一些华人珠宝商从事典当活动，但现在都消失无踪。因此，想典当的华人都去位于华埠坚尼路和包厘街上的两家美国人的典当行典当。这两家典当行都用中文字作为招徕。诚信典当行的中文字是“当”字，而在包厘街珠宝交易所里的典当行用的是“押”字。

　　▋金价飙涨 典当增加

　　“哥伦布快递”(Columbus Dispatch)2009年12月17日报导，由于金价升高至每盎司1200元，一些人把他们不需要的黄金饰品拿到典当行换取现金。一典当行老板称，“金价绝对影响我的生意，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典当行”。他估计，其典当行在最近几个月生意上升30%到35%。

　　一家在俄亥俄州开有17个连锁典当行的老板称，因为黄金价格上升，典当行可以借贷更多的资金。有的典当人表示，因为现在黄金比过去值钱，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现在“正是处理黄金的时机”。

　　报导称，过去几年，黄金价格一直在上涨。例如，在2004年，每盎司的金价仅是400元。到了2008年，每盎司金价升到800元。到了2009年，每盎司的黄金价格上涨到1200元。“经济越差，黄金价格越高。”

　　黄金纯度越高，所含的黄金也越多。目前，人们用K数(karat)表示黄金的纯度。纯黄金被称为24K；18K的黄金含有75%的黄金；在大多数的饰品中，14K的黄金大约有58%的黄金；而10K的黄金接近42%。在市场上，纯度越高，黄金就越值钱。

　　▋纽约名流 出入当铺

　　报道指出，实际上，并非只有穷人才光临典当行。在2009年初金融危机日益加重时，许多过惯挥霍生活的纽约名流开始出入典当行，用名贵物品换取现金，以求度过难关。《纽约时报》2009年2月24日发表一篇报导，描述一些纽约名流到典当行的情况。

　　报导称，2008年秋季，“世界上最成功的摄影师”乐波维兹(Annie Leibovitz)从艺术资本集团借款500万元。当年12月，她又从该公司借了1050万元，她把自己位于曼哈顿格林威治村的几栋房屋抵押给借款公司，其它的抵押品还包括她所有的摄影作品的版权。依照她在市政府备案的贷款协议，这位摄影师把自己的作品典当殆尽。乐波维兹称，她借款是支付房屋贷款和其它需求。

　　乐波维兹不是唯一一位与典当行做生意的纽约富人。由于股票大幅下跌和房屋贬值，人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抵押品。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艺术收藏作为抵押品，申请借款。

　　▋历史悠久 中西不同

　　根据网上百科全书维基百科数据，典当行在古希腊和罗马时期就已经存在。在3000年前的中国，典当行就成为一种商业模式，并延续至今。典当行对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发挥重要作用。当年，西班牙女王以自己的珠宝作为抵押品，从典当行筹集哥伦布探险美洲的经费。

　　在美国，联邦没有管理典当行的法规，各州的典当法规由各州自己制订，其主要内容是确定贷款收取的利率。纽约州规定，典当行贷款利率每月最高不能超过4%。在2008年底，网上典当行出现，并向纽约市政府工作人员提供抵押贷款。

　　目前，源自西方的典当行的标志是三个金球。维基百科称，三个金球是中世纪意大利伦巴迪省(Lombard)商人的标志。这些商人把三个金币挂在门前。但是，由于金币贴在墙上，不易被人发现。后来，为了吸引注意，商人们把金币改为金球。典当行借用这个标志，用三个金球来代表典当行。

　　东西方典当行的标志有所不同，同时，中国人与美国人对典当的态度也不同。在世界华人圈，典当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为了保护典当人的隐私，典当行的柜台超过一般人的身高。典当人必须举手才能将典当品送上柜台。同时，在典当行大门和柜台之间设有一道木墙，使得里面和外面的人都看不到典当人。

　　但是，美国人则认为典当并不丢人。从2009年7月26日开始，美国有线电视网历史频道播放“典当星”(Pawn Stars )纪实系列节目。该片由曼哈顿一家电影公司制作，内容是拉斯维加斯一家典当行的日常工作。节目中有典当行雇员与典当人之间的互动，如双方讨价还价，而且还有典当行老板和两个儿子的冲突。

　　诚信典当行的阿克若认为，典当行其实就是抵押贷款公司。如果缺钱，典当人把贵重物品拿典当行作为抵押品，借出现金以解燃眉之急。因此，美国人上典当行并不感到丢人，希望华人“不要不好意思”。(韩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