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破产希腊举国募捐 成功举办首届奥运

文卓

为民族复兴背上巨额外债 用一场盛会唤醒国家信心

“非常遗憾，我们破产了！”1893年12月10日，希腊首相特里科皮斯在议会大厅喊道。在当前令西方疲于应对的欧债危机阴影下，“希腊破产”频频被提起，不禁让人联想起100多年前的希腊———同样的债务危机，同样的政局混乱。但那时的希腊却有一个世界瞩目的“亮点”———在资金窘迫的情况下，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奥运会，让希腊国民精神为之一振。

希腊上下追求“伟大理想”

自1821年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控制下独立后，希腊国内民族主义盛行，上下一致追求“伟大理想”理念，希望复兴辉煌，建立一个以雅典为中心的大希腊人国家，并因此对土耳其据有的欧洲、亚洲部分的色雷斯、马其顿、克里特等土地提出要求。这个理想既是巨大的动力，也是莫大的压力，因为希腊仅有不到百万的人口，而且经济落后。

1862年，希腊废黜腐败的老国王，次年迎来丹麦国王的二儿子，即希腊国王乔治一世。乔治一世很有抱负，但受到现实的掣肘，历届政府很难维持长久，且常常受到腐败、骚乱和流血的威胁。1872年，被誉为现代希腊历史上第一个伟大政治家的特里科皮斯上台后，希腊政治的乱象有所收敛。但即使特里科皮斯也只能多次做短命首相。

特里科皮斯主政期间，最大的对手是政治家德里雅尼斯，两人都是“伟大理想”的坚定拥护者。德里雅尼斯比较激进，主张通过军事冒险手段扩大版图，特里科皮斯则认为“伟大理想”应建立在国家强大的基础之上。为此，特里科皮斯及其政党主张国家保护关税，为社会和工业立法，发展陆地和海上交通，建立有限公司。他的这个思路得到国王支持。但希腊工业落后，农业贫弱，而且缺乏资金和原料，于是对外借债成了历届政府的共同选择。

从1879年到1890年，仅特里科皮斯就设法借到6笔国外贷款，总额达6.3亿法郎，这个数字在希腊历史上是空前的。贷款的获得条件也很苛刻，一般是利率极高的短期贷款，在7%-8%之间，远高于国际资本市场上的2.5%-4.5%。

“非常遗憾，我们破产了！”

有了大规模的资金注入，希腊国内的建设看起来开展得不错。早期希腊仅有10公里铁路，但在1882-1892年间，希腊就修建了906公里铁路，1893年科林斯运河也完工了。但令人沮丧的是，这些庞大的现代化工程并没有立刻带来希腊经济和社会的巨大变化，有限的国内市场和较低的资本利用率反而限制了希腊经济的发展。更糟糕的是1890年前后，欧洲大陆爆发了经济危机，席卷德国、英国、法国，并波及希腊，希腊赖以获取收入的农产品受到直接影响，一些产业随之破产。

为了支撑开支，希腊政府想尽方法，如提高烟草、酒等商品的直接税，垄断火柴、煤油等商品的生产销售等。希腊的税负仍一度达到31%的水平，但有限的收入不足以支付天文数字般的债务，希腊外债迅速攀升至银行资产的一半。到了1892年，希腊政府干脆将55%的政府年度预算用来还债。越来越严重的利息问题和债务诚信度负面影响不断困扰着希腊领导人，受欧洲以及美元危机影响，很多原本乐意提供低息贷款的国外债权人变得更加谨慎，希腊想从国外贷款贴补政府越来越难。1893年6月，希腊政府费劲周折才贷到一笔新款，但到了12月就不得不宣布暂缓支付外债。危机之中，特里科皮斯再次参加竞选，12月10日，他站在议会门前大声宣布：“非常遗憾，我们破产了！”

特里科皮斯在政府更迭频繁的情况下任职至1895年1月。虽然受制于国外财团的寸步不让和国内反对派的肆意攻击，特里科皮斯仍执行了延缓偿还外债和大规模削减国内开支的政策。但不论特里科皮斯如何努力，债主们对希腊局势已经感到恐慌，很多人呼吁邀请国际金融人士对希腊的经济政策、税收系统、财政部门进行直接监管，巨债在身的希腊不得不逐渐接受这些苛刻的要求。于是，法国、德国、英国、奥匈帝国等多国财团组织了一个欧洲金融委员会，对希腊进行财政监管，全面限制希腊政府的开支。

困境中希腊人展示爱国热情

在特里科皮斯宣布希腊破产后不到7个月，巴黎国际体育会议决定让希腊举办首届现代奥运会。当时参与此事的法国、瑞典、匈牙利都希望获得举办权，但代表们还是选择了奥运会的发源地希腊。喜讯传回，特里库皮斯毫不兴奋，他私下里表示反对，提出经费问题太大，最好缓办。“奥运之父”顾拜旦亲自去游说也被拒绝。但希腊国王和反对党愿意举办，出身丹麦的王室不想放弃任何激发希腊人爱国热情的机会。这引起特里科皮斯不满，加上当时和国外财团交涉遇到困难，不久他就辞去了首相职务。

举办奥运一事由希腊王储康士坦丁负责。希腊人要在14个月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而且他们决定不要来自外国的一分钱。于是，狂热的募捐工作动员起来了，来自希腊国内和巴尔干、伦敦、哥本哈根等地希腊人社区的资金涌来，甚至希腊圣山阿陀斯山的修道士也伸出援手。最让人吃惊的是一个住在埃及的希腊富商，他一个人就捐赠了约100万德拉克马。这名富商的举动进一步激发了希腊人的热情，最终加上发行首枚奥运纪念邮票筹到的40万、门票收入等，希腊募捐到的资金超过150万德拉克马，是顾拜旦保守估计的10倍，也是深陷破产窘境的希腊的历史性壮举。

在随后的奥运会上，希腊人的爱国激情进一步被点燃，希腊代表团获得10块金牌，46块奖牌，在金牌榜上名列第二，奖牌数量第一。很多运动员乘坐火车离开时还高呼：“希腊万岁！”盛会的成功让希腊王室威望大大提升，希腊国民的自信心被强化，民族主义者也将眼光放得更远。为解决“东方问题”，1897年希腊与土耳其开战，结果战败，经大国调停才免于遭受更大损失。

这时希腊国内的财政问题仍未解决。1898年2月，希腊通过一项法律，严格限制德拉克马的融资能力。为了保持德拉克马的稳定，欧洲方面强迫德拉克马从银本位转到金本位。希腊银行这才成功地从政府不停的贷款需求中摆脱出来，总额达到5.8亿德拉克马的欧洲债务也重新开始偿还。进入20世纪后，世界经济有了改善，在第一个十年，希腊经济得到快速发展，希腊的国家信誉也逐渐恢复。1910年，希腊通过法案，解决长期以来严格管控下货币流通不畅的问题，这标志着希腊财政开始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