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十年，中国最大的敌人还是自己

刘恒宝

2011-12-12
      2001年12月11日，中国正式成为世贸组织的第143个成员国。十年后的今天，历史已经证明，入世的决策，与他国签订的那一纸合约，堪称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十年里，中国在经济增长、工业化、现代化、提升在国际经贸体系中的地位等方面都取得跨越式进展，跃居为世界上的第一大出口国、第二大进口国。期间国民生产总值增长超过两倍，GDP年增长率平均逾10%，已成长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对于世界而言，中国的加入使得世贸组织成为一个更完整的体系，加快了经济全球化进程。在过去的十年中，中国经济的强劲增长堪称是世界经济最重要的事件之一。潮水般涌出国门的“中国制造”，已经成为我们的国家名片，中国商品已经像空气一样，成为了全世界消费者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加入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大潮，无疑就是加入一个红利和机会成本共生的竞争游戏圈。在入世之初，很多人都在担忧，在大幅降低关税和外资的准入门槛之后，中国的很多产业能否经受住国际竞争的冲击，在农产品、金融、汽车、零售业、互联网等诸多外资优势领域，我们会不会被跨国巨头冲垮？
有人称入世为“与狼共舞”，入世十年的历史证明，狼确实来了，但那些脱离了行政保护和关税壁垒呵护的产业，并没有被狼吃掉，反而是在自由竞争中迸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和活力，顽强地生存并壮大了起来。十年的入世经历证明，中国那些看似弱小的产业，真正惧怕的并不是自由的竞争，而是以往过度的行政管制。竞争是促进生产力提升的最有效手段之一，自由竞争就像经济社会的阳光，只要没有过度管制的遮挡，有阳光，植物就能找到它的生存空间。
在农业领域，在取消了对美国7个州的小麦出口禁令、放开美国6000多家肉类加工厂对我国的出口之后，我们的农民并没有被美国农场主的大拖拉机打垮，在内需和细分市场中，最缺乏政策保护的中国农民找到了自己的空间。
在零售业里，财大气粗的沃尔玛们并没有横扫全国，国内的零售企业在“与狼共舞”中完成了企业运营和管理经验的飞跃，诞生了苏宁、国美等千亿规模的零售企业。中国酒店业的生存也曾经让决策者担忧，但打开国门之后，“招待所”们在竞争中突飞猛进，进化为一批经济型连锁酒店，并成功赴美上市。而在与世界接轨最充分的互联网产业领域，中国的互联网企业基本做到了与世界同步，与世界水平的差距，几乎是各个领域中最小的。在与美国的竞争中，中国的一批互联网企业甚至比欧洲和日本的同行更有力量。
在入世之初，对这些产业领域持悲观看法的人不在少数，但入世十年已经证明，中国的企业并不惧怕真正的竞争。恰恰相反，与这些在自由竞争中成长和提高的行业相比，一些与政府收入直接相关的行业，依然生活在各种名目的行政保护之下，形形色色的行政保护措施并没有保护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相反却开了市场经济的倒车，使垄断得以加强，计划经济阴影挥之不去。
比如这些年备受舆论诟病的中资银行等央企，在入世十年之后，依然没能真正走入市场。这些企业虽然在中国经济的大发展中盈利滚滚来，但经常被舆论指责为手握特权与民争利。在过度的保护和监管之下，这些领域的创新能力和效率提升都严重不足，貌似体量庞大却根本无力参与国际市场的竞争。

过度的保护和监管不仅不能提高我们的国际竞争力，计划经济的嫌疑反而招来了世贸组织内部成员越来越多的诉讼和纠纷。中国已连续多年成为全球遭遇反倾销和反补贴最多的国家，在过去的四年，每年中国遭受到的反倾销动议数占世界总数的1/3以上；每年中国遭受到的反倾销措施数占世界总数的40%以上。愈演愈烈趋势的贸易争端和摩擦已经成为给中国在世贸的前途蒙上了阴影。香港大学法学教授林庆伦这样形容一些世贸成员对中国的不满：“这就好比是对中国说：‘我们不喜欢你们管控银行的方式。我们不喜欢你们管控土地的方式。我们不喜欢你们给予国有企业的支持。因此你们统统要改。’”
按照常规，加入世贸就会自动获得市场经济地位，但十年过去了，美国、欧盟及其成员国、日本等仍未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这是我们在回顾入世十年的辉煌时，无法回避的一大缺憾。
入世十年，我们已经证明，我们不怕竞争。我们的敌人，是我们自己。
原载本期《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