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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宝藏岩探访最民间的艺术
时序为秋天的10 月,台北散发着浓浓的艺术人文气息。我也决定利用假日的悠闲,来一趟走访台北文艺之地的美丽旅程。
我与好友相约在公馆,选了宝藏岩国际艺术村作为此行第一站。
我就住在中和,福和桥是我每日进出台北市必经的道路。无论上班或下班,都会看到盘踞在小山丘上的宝藏岩,当然,它与周边市容有很大差异,但这就是它别具意义的地方。
之前每天看到它,却从没想过要去那里探险,与宝藏岩聚落当时的混乱情形有关。宝藏岩原本是靠着虎空山北麓山坡建起的一座山寺,1960 年以后,由于当局管制放松,驻守当地的老兵、退役的军人、弱势族群纷纷进驻,依山建起了大量违章建筑;这些被称为“眷村”的建筑层叠不一,交错密布,1980 年代竟达到4 公顷、200 多户的规模。尽管外观上不整齐美观,不过也因此形成另一种独特的风格。只可惜日子过得飞快,老旧加上年久失修,生态环境也无法负荷突然激增的人口,人们的生活质量也就开始降低,进而产生了一连串聚落该不该保存、原住户安置等等的问题与争议。
幸好经过社会上各方人士、团体的讨论与研究,推动了一连串的聚落保存运动,提出未来的营运方向朝艺文展演园区发展,确立了日后设立艺术村的走向,最后终于在2004 年被正式登记为历史建筑,以聚落活化的形态保存了下来。而艺术团队于2010 年正式进驻营运,成为今天的宝藏岩国际艺术村。我也终于有了机会一窥它的历史与变迁。
宝藏岩的巷弄错综复杂到了极点,蜿蜒曲折的小径,绵延不断的阶梯,形状迥异、大小不一的各式广场,建构成宝藏岩独特的聚落景观。行走在这样一个具有历史地位的聚落里,一定要够细心,才能看到许多新旧事物交替的轨迹:貌似长满苔藓的红砖墙,连接着的隔壁竟是一道新筑起的水泥墙;爬满藤蔓的围篱,底下却是新生长的绿色草皮;新旧不同年代的墙面,却绘上了同样风格的彩绘。诸如此类的细微事物,交织成了一幅风格不明但却深具意涵的聚落景致。
从前多次造访过宝藏岩的友人充当起导游,带着我穿梭在犹如迷宫的小径中。他告诉我,宝藏岩聚落的居民,是由多元的族群共同组成,虽然从不同的地方来到宝藏岩,却共同在这个远离尘嚣、默默无闻的山边聚落生活,因此发展出关系紧密的邻里情感,凭借着互相扶持的精神,一起携手打造这座家园。
我试着想象当年的情景:部队和民众突然之间大量涌入宝藏岩,为求生存,他们趁着月黑风高,利用方便取得的建材,慢慢建构出属于自己的简陋房舍。后来移入的居民,也多半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以低廉、回收的建材,从河边运来一点砂石、别处用剩下的红砖等等,东拼西凑搭起自己的居住空间。
所以,这里的一屋一瓦、一砖一墙,无不反映出住户们当年自力更生的精神与过程。他们根据生活需要随时调整房舍的样貌,今年多盖一层阁楼,明年多搭一间仓库,再过一年又多了道楼梯。如此变形虫式的屋子比比皆是,也不得不令人佩服人类为求生存时,能激发的潜力有多强。
我们多花了点时间在宝藏岩的巷弄里探险,最后总算是意识到,再不快点进入主题就会耽误下午的行程,于是加快速度来到此行真正的主角──宝藏岩国际艺术村前面。为了避免进入国际艺术村后会因展览众多而眼花缭乱,所以我们早在前一天就上网搜寻,找到我们一致想参观的展览。
艺术家曾怡馨的个展名叫“最后一件绘画”,看的却不是画。展出的是两件录像作品,其一为“最后一件绘画”,其二为“假对话”。
第一件作品源自于她移居美国南方生活的种族差异与文化冲击经验。一方面她体会到生为亚洲人在异乡生存不易的窘境;另一方面,传统绘画背景的训练刺激她重新检视西方美学里的长期争论:是否绘画已死?曾怡馨由谈论绘画本质出发,试图以“最后一件绘画”描绘出有色人种的形象与颜色,挑战传统亚洲女性的形象以及观看绘画的方式。
第二件作品叫做“假对话”。因为曾怡馨对毛利文化产生兴趣,并进一步联结了她自己成长的特殊经验:作为一个肤色偏深的台湾女孩,她从小到大经常会被误认为是台湾原住民同胞。于是她设计了一段与毛利女孩的特别对话。
对谈中,曾怡馨只以中文谈话,而毛利女孩则以母语毛利语回答。没有任何脚本,排练或翻译,她们的对谈言不及义,却也包罗万象。由于语言障碍,她们必须假装自己有能力享受与进行对话。因此,谈话变成了一种投射与反思,诚实地反映着说话者的预设立场和既有的偏见与期待。
这样的展演远比只是单纯的画作更引人入胜,创作者与欣赏者皆同样饶富趣味。个展结束之后,我站在某个广场角落遥望着福和桥,看着桥上车水马龙的景象,也觉得挺妙的。因为每天从桥上经过,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福和桥,而辛勤的台北人,即使是在周末的日子里,也依然停不下脚步。
宝藏岩是个处处皆有景致的地方,离开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12 点了,在这个小聚落里,我们只看了一场个展,居然也花掉将近两个小时,可以想见宝藏岩多么卧虎藏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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