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中国留学生打工被烫伤 赔偿金起纠纷陷困境

刘恒宝

2011年10月03日
       据日本《中文导报》报道，3月11日，一场地动山摇海啸的灾难，让日本整个儿陷入深深的震惊和忧伤。多少泪水也冲不走残垣断壁，多少呼唤也难以让时光倒流。那之后，旅日华人，尤其是首都圈华人，因地震和福岛核电站的恐惧，发生了一次惶惶大撤离。在巨大的灾难面前，有时候个人微小的命运或变故已让人无暇细顾。然而，它确实存在并发生。


　　炸薯条的热油泼洒在脚上

　　3月21日，春分，日本公众假期。这一天的下午2点多，来自吉林师范大学的留学生张姮(23岁)，正在东京都东小金井的麦当劳店里打工。作为交换留学生，她从去年3月来到日本，入读亚细亚大学经济学部。当时，她正在水池边清洗，而此刻，店里的经理正用两个夹子夹着油炸薯条的那一锅热油，要从她背后经过，将油送到后门外面，待油凉下来，由回收业者次日取走。这时她手上的油，温度达200度。

　　在经过张姮身后时，经理手中的夹子突然脱落，一大桶油，泼向了张姮的小腿、脚踝，并且肆意流淌在地上。当时，张姮惊叫了一声，而经理本人也同时发出惊呼，并且呆在当地。其时店里还在营业，张姮觉得穿着鞋袜很烫，便挣扎着向后门走去。开门，出去，脱掉鞋袜，这时，后门又开了，是总算反应过来的同事。一个女孩拿了一大桶冰块，让她赶紧将脚放进去，而经理则拿着手机，叫救护车。

　　七八分钟后，救护车来了，但救护人员将她的脚离开冰块，并且用纱布将她的脚包裹后，将她抬上救护车。尽管按照救护程序来说，这并非错误，因为并不知道继续冰脚，会否造成冻伤，那么她的脚就会经受双重灾难。如果能尽快到医院进行抢救，该说是妥善的做法。然而，那天是公众假期，为了寻到能接受烫伤的医院，救护车绕了一个半小时以后，才将她送进了西东京市的佐佐综合医院。张姮告诉记者，在救护车里，双脚疼痛难耐，哭喊一路。

　　张姮住进了这所医院，这一住，就是3个月。当时，周围的中国人都纷纷逃回国，举目无亲的张姮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忍耐余震的惊恐。止痛药吃了一次又一次，双脚依然火辣辣地痛得无法睡觉。

　　其实，张姮作为交换一年的留学生，本应在今年毕业回国。她原定于4月初回国，但由于地震辐射情况，她的父母从国内帮她改了机票，改到了3月27日。然而，他们无法通知到张姮，因为平时每日在网上与父母视频的张姮，那两天突然消失了。

　　由于不愿意让父母担心，刚开始住院时，张姮并没有告诉父母，住院第一天，那个失手铸下大错的经理，去帮她拿来了住院用品。而张姮，则给老师打了一个电话。

　　父母找不到张姮，通过吉林师范大学一位日本人老师，打电话到亚细亚大学国际交流中心询问，才得知出事了。

与妈妈在病房抱头痛哭

　　当得知女儿被烫伤，张姮的父母心焦如焚，而张姮也不敢告诉父母实情，只敢说，稍稍烫了一下，住几天院就好了。

　　亚细亚大学国际交流处的李老师到医院看望张姮后，立即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为了张姮的休养，将她从6人房间换到单人房间，一是为了更好的治疗，要求与主治医生面谈，看是否有必要转院到专门治疗烫伤的医院。

　　经过与主治医生面谈，得出这家医院有足够医术可以治疗张姮的烫伤的结论，因此，就不转院了。但是，需要换成单人病房，此费用由经营麦当劳加盟店的喜户株式会社支付。


　　幸好换成了单人病房，后来张姮的父母来日本探望，起码还有一处亲子静静相处的空间。

　　通过亚细亚大学为学生加入的保险，可以让张姮的父母来日本探望女儿，虽然，只给报销旅费和两个星期的住宿费用。在国际交流处的帮助下，经过半个多月的手续，张姮的爸爸妈妈终于在4月来到了日本。

　　在病房见到女儿，张姮的妈妈与她抱头痛哭。张姮的爸爸在国内的保险公司工作，妈妈是一位老师，一家人的经济状况并不富裕，张姮的爸爸在保险期满的两星期后就回国了，而她的妈妈实在不放心，就延期了一个月的签证。离开旅馆，妈妈就住进了原本张姮租住的房子。可是，由于她的妈妈一句日语也不会，并且本来就有高血压等毛病，听到外面人们大声说日语，就觉得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既要为女儿的伤势心痛担忧，又不能习惯陌生的环境。终于，高血压犯了。并且吃带来的药都没用。

　　在医院，母女相互扶持，张姮领着妈妈去看心血管科，医生给开了降血压的药，可是，血压就是下不来。只能紧急回国。

　　可以想象得出，张姮住院期间是相当难熬的日子。当时很多中国人都因为怕辐射而回国了，包括张姮的父母也因为辐射问题而给女儿改了机票，让她在3月底就能回国。然而，张姮当时根本无法行动，连上厕所都需要护士陪伴帮助。

　　因为失手而使张姮受伤的经理，在事故后也曾经后悔莫及，她当时曾表达要每天都去医院看望，但随着日子过去，也不再每天都来了。除了喜户株式会社的社长来探视道歉，有时候老师来，有时候一同打工的日本同事来，张姮在病床上的日子孤单而煎熬。她告诉记者，最疼的是割肉，是名副其实的割肉。因为烫伤部位会有新的肉长出来，那么就需要将烫伤的旧肉用手术刀割掉，否则，新的肉就难以生长得整齐均匀。虽然，医生会给打麻醉针，但往脚上打针这件事就足够让人疼痛了，何况麻醉过后依然痛苦难耐。

　赔偿金额起纠纷

　　住在医院的日子，一共是101天。住院的费用，可以从“劳动灾难”保险里出，即工伤。而单人间的费用，由喜户株式会社出。接下来，要谈赔偿金问题，日语称为“慰谢料”。毕竟，身心受此一番伤痛挫折，希望得到合理的赔偿也是理所当然。

　　8月9日，喜户株式会社的代表取缔役喜户英夫和张姮面谈赔偿金问题，他并带来了准备好的提案以及其根据。对于这次张姮受伤，该公司愿意给出232万日元，而其根据是交通事故的赔偿金额。并且，将张姮算作住院3个月，门诊2个月里算的，而实际上张姮是门诊需要6个月。

　　张姮告诉记者，经过这次伤痛，好像自己的性格也变了，变得容易忧郁，流泪，并且比较尖锐。她说不明白为什么让她蒙受烫伤之苦的经理，如今没事人一样在店里继续工作。虽说当时是无意事故，但事后由“劳灾”给医药费，经理丝毫不受影响，让人很难接受。


　　在诊断书上，写着，张姮的病名是：右足背部三度烫伤，两侧下腿二度烫伤。在日本“热伤”即烫伤的解释中，三度烫伤是最高级，其征状为真皮全层和皮下组织的坏死、炭化。尽管经过医院的悉心治疗，如今已无大碍，只需要每周一次去门诊上药等，但张姮的脚上，留下了较大面积的伤痕。

　　其实，脚上的伤痕还是肉眼所能见，而一次创伤对人生也许还会留下其他影响。比如，张姮因为不能回国，所以吉林师范大学的毕业考试，是在8月份父母再次来日时，由父母陪伴乘坐出租车回家，通过网络而进行的考试，才得以顺利毕业。但是，按理说，暑假之前的时期，正是应届毕业生找工作的高峰，错过这个时期，就等于要晚一年。而父母来日本探视，每日陪伴医院，也是一番身心疲惫的折腾。

　　这一切身心所受的磨折，脚上留下的伤痕，整整3个月困在病床的苦痛，被耽误的求职时间，让张姮和她的父母感到，230万日元一下子打发，实在难以接受。他们需要喜户株式会社的诚意。如果商谈不合，最终只有诉诸裁判。而张姮，实际上并不想闹到对簿公堂。她说只想将需要去门诊看病这件事做完，能够尽快回国。

　　9月26日，记者拨通了喜户株式会社事务所的电话。代表取缔役喜户英夫回答记者道：在8月9日，谈过赔偿金问题。我们按照日本的法律所规定的赔偿金，提议了232万日元，但张姮要求1392万日元的赔偿金，我们感到这很困难。我们希望继续谈下去，但是张小姐说那么就法庭见，要诉诸法律。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就目前来看，张姮说不希望打官司，希望对方拿出诚意或说更高的赔偿金，因为亚细亚大学一位老师帮她咨询律师后得知，对方所提交的所谓法律依据，是交通事故的伤痛及其后遗征补偿，而非烫伤，烫伤比起交通事故将会获得更高的赔偿。喜户株式会社方面则也称自己也不想打官司，而是继续商谈。

　　张姮还告诉记者，虽然从医院出来了，但这段日子还是很艰难。除了每周一次去门诊看病，其他时间，由于她目前留在日本的理由就是看病，所以不能进行任何资格外活动，既不能打工，也没有钱或心情逛街，所以整天就坐在家里。之前，她是和一个同样来交换留学的中国女生合租房子，一个月55000日元的租金，二人平摊，只需要2万多。但地震之后，一起租房子的女生回国了，现在房子就张姮自己住，一个月要交55000租金。

　　出院之后，张姮时常在晚上哭泣，不知道要治疗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这件事情最后有怎样的结果，目前尚未可知。目前，张姮不能打工，毫无经济来源，这段时间生活费只能靠家人寄来。

　　张姮近日办了为看病而得以被批准的短期签证，可在日本住到12月。她希望在这之前能够得到满意的解决。(杜海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