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班禅终生难忘的一天

文卓

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生前曾多次说过：“1951年4月27日，是我终生难忘的一天。”为参加关于和平解放西藏的谈判与协商，这一天，十世班禅第一次从青海老家来到首都北京，第一次见到敬爱的周总理。        
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青海省循化县温都乡人，藏历第十六个甲子的土虎年正月初三吉日(公元1938年2月19日)诞生在当地一家贫苦的农民家里，俗名贡布才旦。在他四、五岁时，被扎西伦布寺认选为九世班禅的转世灵童。旋即向当时的国民政府呈文，请求批准。国民党政府于1949年6月3日在广州颁布命令：“青海灵童官保慈丹(即贡布才旦)，慧性澄圆，灵异夙著，查系第九世班禅额尔德尼转世，应即免于掣签，特继任为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随即派蒙藏委员会委员长为专使，前往西宁，主持坐床大典。同年8月10日，在塔尔寺普观文殊殿前大讲经院举行隆重的坐床大典。        
按照教规教仪，还要请有声望的喇嘛活佛为新认选的灵童举行剪发、取法名和受戒等仪式。堪布会议厅便邀请甘肃省拉卜楞寺最有声望的高僧拉科仑·晋美赤烈嘉措为十世班禅剪发，取法名为“洛桑赤烈伦珠确吉坚赞”，简称确吉坚赞，并授了沙弥戒。        
十世班禅的父亲古公才旦，曾任全国政协委员、西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已经过世；母亲索南卓玛，今年94岁，身体康健，思维敏捷，现任全国政协委员、西藏自治区政协副主席。他还有个弟弟叫温都·公布甲，是个聋哑人。        
十世班禅举行坐床大典之后，因种种原因，未能返回他的主寺扎西伦布，滞留在青海。1949年9月1日，西宁解放。一个月之后，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消息传来，十世班禅和班禅堪布会议厅全体成员欢欣鼓舞，当即以十世班禅的名义分别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和彭德怀副总司令发出致敬电，电文中说：“北京中央人民政府毛主席、中国人民解放军朱总司令钧鉴：钧座以大智大勇之略，成救国救民之业，义师所至，全国腾欢，班禅世受国恩，备荷优崇。二十余年来，为了西藏领土主权之完整，呼吁奔走，未尝稍懈。第以未获结果，良用疚心。刻下羁留青海，待命返藏。兹幸在钧座领导之下，西北已获解放，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凡有血气，同声鼓舞。今后人民之康乐可期，国家之复兴有望。西藏解放，指日可待。班禅谨代表全藏人民，向钧座致崇高无上之敬意，并矢拥护爱戴之忱。”      
党中央、毛主席对十世班禅十分关怀，11月23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联名复电班禅，电文说：“接读十月一日来电，甚为欣慰。西藏人民是爱祖国而反对外国侵略的，他们不满意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政策，而愿意成为统一的富强的各民族平等合作的新中国大家庭的一分子。中央人民政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必能满足西藏人民的这个愿望。希望先生和全西藏爱国人士一致努力，为西藏的解放和汉藏人民的团结而奋斗。”        
彭德怀副总司令员亦电复班禅，高度评价班禅及堪厅的爱国热忱，并向大师致亲切问候。这几份电报，是极为重要的历史文献，是十世班禅同党中央、毛主席建立直接联系的第一批正式文件。从那时起直到大师圆寂，在近四十年的时间里，班禅大师始终牢记毛主席、朱总司令的教诲，忠实地实践自己的诺言，不管出现什么样的风浪，不论处于怎样严峻的环境，总是一心一意听党的话，坚定不移地维护祖国统一和民族团结，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新西藏，为建设我们可爱的社会主义祖国，殚心竭力，贡献了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才华。        
1950年10月，进藏人民解放军分三路强渡金沙江，解放西藏东部重镇昌都，打开了进军西藏的大门。1951年春，在西藏僧俗人民的强烈反对下，坚持分裂主义立场的摄政王达扎逼迫下台，十四世达赖喇嘛亲政。十四世达赖喇嘛亲政之后，立即响应毛主席和中央人民政府的伟大召唤，于1月27日致信中央人民政府，报告他亲政情况，并表达谋求和平的愿望。中央复电祝贺他亲政，欢迎他派代表来京进行和谈。不久，双方商定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的代表在北京举行关于和平解放西藏的谈判。        
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政务院总理周恩来特别邀请十世班禅到北京，共同协商。4月中旬，班禅率领堪厅官员赴京路过西安时，因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彭德怀将军已去朝鲜战场，习仲勋代表中共西北局和西北军政委员会到机场迎接。这是班禅第一次会见中共方面的高级领导人。他走下舷梯后，紧紧握着习仲勋的手，激动地说：“我们是专程去北京向毛主席致敬的。我要把藏族人民对中央人民政府和毛主席的良好祝愿亲自转达给毛主席。”当晚，在西北军政委员会为班禅举行的欢迎宴会上，班禅再次表示：“要坚决拥护中央人民政府的正确领导，决心与西藏各界爱国人士一道，为西藏的解放和藏族人民的团结而努力奋斗。”        
习仲勋回忆他同班禅大师初次见面的情形时说，班禅走下飞机时，“一个活脱脱的英俊藏族少年活佛形象出现在我的眼前。”“有志不在年高，他的爱国热情和坦诚豪爽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那以后，班禅和习仲勋长期共事，建立了很好的友谊。班禅十分敬重习仲勋，把他当作自己的良师益友，有什么问题，总爱找他交谈，向他请教。        
4月27日班禅及堪厅的僧俗官员一行45人到达北京，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热烈、隆重的欢迎。新华社于27日发出电讯，作了详细报道：“班禅额尔德尼先生暨班禅堪布会议厅各负责官员及随从一行四十五人，已于今日下午二时由西安乘专车抵达首都。前往车站欢迎者有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朱德、李济深，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副总理陈云、郭沫若、黄炎培，中国人民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陈叔通，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张志让，最高人民检察署副检察长李六如、蓝公武，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政务院秘书长兼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委员李维汉，北京市人民政府市长彭真，以及政务院政治法律委员会、财政经济委员会、文化教育委员会、人民监察委员会和中央人民政府各部、会、院、署、行首长，民族事务委员会全体在京委员，各人民团体的负责人等共九十余人。此外，尚有民族事务委员会机关干部、民族学院、蒙藏学院、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学生，北京市寺院僧众喇嘛及在京藏族人士代表等五百余人。欢迎队伍高举着用藏、汉两种文字书写的巨幅标语：“欢迎班禅额尔德尼先生”、“中华人民共和国各民族团结起来”。欢迎仪式极为庄严隆重。      
班禅等所乘的专车系由用红黄两色彩绸装饰的机车牵引，在军乐声中徐徐开进北京车站月台。班禅下车后，先向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政务院总理、副总理，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代总参谋长及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委员献赠哈达，并接受少年儿童的献花和北京市寺院代表和在京藏族人士献赠哈达，旋即与中央人民政府朱副主席、李副主席、政务院周总理等并肩走出车站。      
班禅出站后，由政务院李维汉秘书长同乘中央人民政府特备黄色汽车至驻地。伴者有中央人民政府公安部罗瑞卿部长，民族事务委员会刘格平副主任委员，中央人民政府办公厅余心清副主任等。      
当晚，政务院周总理设宴为班禅及其随行官员洗尘。席间，班禅额尔德尼先生曾发表讲话。宴会自始至终充满了亲切愉快的气氛。”      
欢迎场面之隆重，规格之高，气氛之友好而热烈，都给少年班禅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是班禅大师第一次到北京，第一次会见敬爱的周总理，也是第一次参加重要的政务活动。当时他年仅13岁。l3岁，毕竟还是个孩子。班弹一脸稚气，在一批饱经革命烽火锻炼的共和国领导人面前，更显得年幼，也有些拘谨和紧张。但是，他毕竟不同于一般孩子。活佛这一特殊的地位，使他从小备受优崇，受到良好的教育，使他懂得礼仪，能应付各种场面；高原人特有的体格，又使他比同龄人的个头要高一些，健壮一些，更像个青年人。他同周总理站在一起，有周总理的耳际那么高。那天，周总理穿一身藏青色的中山服，白衬衫虽然是旧的，但客人们注意到，显然是刚刚洗过，整洁而又朴素。班禅大师穿一身桔黄色的缎子藏袍，显得庄重、潇洒，飘逸不凡。班禅向周总理献了一条质地很好的洁白的哈达，表示自己的崇敬之心。周总理同班禅进行了长时间亲切交谈。谈话内容十分广泛，从中国革命的胜利到西藏的前途；从即将开始的和谈到班禅在京期间的活动、食宿；从藏、汉两个兄弟民族的团结到达赖、班禅两位活佛的关系以及西藏民族内部的团结，周总理都谈到了，都想到了，连最细小的生活琐事也没有忽略。这使班禅和在座的其他藏胞深受感动。不知不觉中，宾主之间变得十分和谐和融洽，班禅最初的那种紧张和拘谨的情绪消失了。周恩来总理那发自内心的、真诚的、慈祥的、具有特殊感染力的微笑，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尽管13岁的班禅，当时还不能理解周总理谈话的丰富内涵和深远意义，但他已经意识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巨人，不但是共和国卓越的领导人，而且是自己最可信赖的导师和长辈。        
谈话结束后，周总理陪班禅步入宴会厅。在门口，周总理停住脚步，伸出左手请班禅先行，班禅则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低头，十分恭敬地请总理先行。两个人谦让一会儿之后，周总理挽着班禅的右臂，并肩进入宴会厅。席间，周总理不断地给班禅夹菜，介绍各种菜的味道和特点，偶而还讲一点烹调技术。由于有些名词术语的专业性太强，在藏语中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语，使翻译有些为难。细心的周总理立即转换话题。总理一再说，在我们之中，翻译最辛苦。我们可以轮流吃饭，轮流说话，翻译同志却一刻也不能休息。周总理亲自为翻译夹菜，还不断地问：您喜欢吃什么？有次周总理风趣地说：“我提议大家暂时都不要说话，让翻译同志吃一点吧。”        
服务员不断地端菜，斟饮料。每当年轻的服务员从周总理身边上菜时，周总理总是轻声地说一声：“谢谢!”或是用慈祥的一笑表示谢意。周总理对周围的每一个人，包括服务员，都一视同仁，和蔼亲切。班禅注意到，周总理尊重每一个人，关心每一个人，他有如一团火，温暖着每个人的心，使整个大厅春意融融。这同班禅过去见惯了的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的藏族社会的人际关系，形成强烈对比。他感到，这新社会，就新在官和民一样，人人平等。佛祖说的“众生平等”，在旧社会没有能实现，在新社会，在共产党、毛主席领导下的新中国，却真的变成了现实。        
整个宴会上，班禅很少说话，但他彬彬有礼，落落大方，非常得体。他转动那双聪慧的大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注视一切，观察一切，而敬爱的周总理又是他注意的中心。周总理渊博的知识，诚恳的态度，谦虚的作风，端庄的举止，慈祥的笑容，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之光的眼睛，都给班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觉得，连周总理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入耳，那么动听，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和感染力。后来班禅曾对人说，为了听懂周总理的讲话，我也要好好学习汉语文。      
在这之后，十世班禅在国内外参加的宴会难以数计。但是，1951年4月27日同周总理的第一次会见，以及当晚在中南海举行的小型宴会，却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它给十世班禅留下了终生难以忘怀的印象，对他的成长和以后所走的道路，也产生了深刻影响。        
同样，十世班禅也给周总理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事后总理对班禅的评价是：“少年活佛，英俊潇洒。”他们之间建立起了很好的个人友谊，十世班禅始终把敬爱的周总理当作自己最可信赖的长辈和导师；直到1989年1月28日十世班禅在扎西伦布寺圆寂之前，对敬爱的周总理始终十分敬仰和怀念。      

那次会见之后，周总理指示有关领导，在谈判时，要十分尊重并充分听取班禅和堪布会议厅主要成员的意见。当时，阿沛·阿旺晋美奉十四世达赖喇嘛之命，已率西藏地方政府和谈代表团到达北京，他便以西藏地方政府官员的身份前去拜会十世班禅。这不仅是阿沛与班禅第一次见面，也是西藏地方政府中的高级官员第一次与十世班禅接触。几天后适逢“五一”节，阿沛和班弹都应邀到天安门城楼观礼，并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班禅十分激动，后来他对别人说：我第一次见到毛主席就很不寻常，是1951年的“五一节，地点在天安门城楼上。经过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和西藏地方政府代表的共同努力，加上十世班禅和堪厅方面的积极配合，终于达成了《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5月23日，在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朱德、李济深和政务院副总理陈云主持下，举行了隆重的签字仪式。        
代表中央人民政府签字的有：首席代表李维汉，代表张经武、张国华、孙志远。代表西藏地方政府签字的有：首席代表阿沛·阿旺晋美，代表凯墨·索安旺堆、土丹旦达、土登列门、桑颇·登增顿珠。      
5月24日下午，毛主席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阿沛等和谈代表和班禅一行。班禅向毛主席敬献哈达，赠送了锦旗、金盾、长寿铜佛、银曼札、藏香，以及本世纪初西藏抗英战士使用过的武器弹药等珍贵礼品。        
当晚，毛主席举行盛大宴会，庆祝《协议》的签订。周恩来、朱德、刘少奇等在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几乎全部出席，充分说明了党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对西藏工作的高度重视和对西藏人民的亲切关怀。毛主席作了重要讲话。班禅大师身穿黄袍，手举酒杯，庄重地走上讲坛，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词。他说：“多少年来没有解决的中国内部的民族问题——西藏问题，在毛主席领导下胜利地解决了。和平解放西藏是中国各民族大家庭的一大喜事。中央人民政府、达赖与班弹三方面的团结，只有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央人民政府领导下才能实现。”年轻的十世班禅满怀深情地向党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向伟大的毛主席、敬爱的周总理和其他中央领导人，表示由衷的感谢。        
这是班禅大师第一次发表重要的政治演说。        
6月2日，班禅一行离开北京赴天津、上海、杭州等地参观。这是十世班禅首次到祖国内地参观访问。6月26日返抵塔尔寺，圆满结束了内地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