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家园变为“鬼城” 近万华人游走在美墨边境

刘恒宝

2009年03月30日 10:04　来源：环球时报
   　当年的两部电影《叶塞尼亚》和《冷酷的心》勾起刘可伟对墨西哥的向往。1984年就来到墨西哥的刘可伟现在已算半个老墨了，可如今却 “被迫重新调整定位”。他戏称自己是“游走在美墨边界的华人群体”的一员，每天在墨西哥工作，晚上回美国睡觉。

　　打劫者连方便面都吃光

　　刘可伟所在的墨西哥蒂华纳市方圆500平方公里，由于紧挨着美国，一直以外贸、来料加工及旅游为主业。蒂华纳大概是墨西哥华人最多的城市。按照刘可伟的说法，会说些中文但看不懂的第二代华人有3万多，不会看也不会说中文的混血华裔有20多万。目前有1万多第一代华人移民在这里生活，他们大多数以服务业为主，自己当老板的占35%，其中又有270多家商号从事的是餐饮业。刘可伟自己经营一家旅行社，生意还不错。然而，墨西哥政府的反毒战打响后，他们的生活也跟着变了。

　　由于治安不好，以往每年举行的侨团春节联欢今年被迫停办，这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前些天小孩感冒发烧，我们带他去诊所。护士长说给大家看电视，问是看卡通还是看电影。她开玩笑说，看什么台都可以，就是不要看新闻台。所有家长都在笑，大家都明白，新闻里充斥着血腥和暴力。”刘可伟笑着讲述了这么一段插曲，告诉记者他每天生活中让人想象不到的一面。年初，他的朋友举办生日聚会，晚上9点多，大家正吃饭，却不知餐馆外等外卖的人已经全都趴在地上被打劫了，餐馆钱柜也被抢了。等吃饭的人回头看到这一幕，抢匪的枪已指在他们头上了。在场华人被洗劫一空。刘可伟无奈地说，每年都能遇到这种事，今年终于借这个“开张”了。

　　事实上，治安问题让对刘可伟的采访都几经周折，他原来的电话打不通。好容易才辗转找到他，他苦笑着解释，被打劫次数太多，只好搬家换电话。

　　2007年1月5日，两个墨西哥人以查询机票为名来到刘可伟的旅行社，很快掏出枪，抢了钱就走。嚣张的歹徒不化装也不做任何掩饰，根本无惧摄像头和报警器。2008年1月5日，简直是周年纪念一般，刘可伟营业结束锁好门回家，第二天上班时发现办公室被洗劫一空，“你能想象吗？就剩下拿不动的保险箱，他们连方便面和面包都吃光了才走。”

　　因为这几次遭遇，刘可伟把旅行社搬到一家小广场里，想着那里有保安有邻居，治安会好些。结果不到3个月，小广场里咖啡店遭打劫，面包店被抢，隔壁时装店连店员都被捆起来。于是他只好做起“闭门生意”——没有预约的客人不接待。如果有可疑的人想进来，他就告诉对方电脑系统坏了，没法查机票。尽管大家小心翼翼，还是防不胜防。小广场里原来有14家店铺，现在就剩下一家会计师办公室，一家兑换所，一家蛋糕店和他的旅行社，其他人都撤了。

　　　忍无可忍举家迁到美国

　　女人对安全感的需求大概比男人要强烈。刘可伟的太太在美国接到记者电话时，言语间很是谨慎。她告诉记者，1999年她就到了墨西哥，当时觉得环境很好，尽管很多人夸美国，她从未动过去美定居的心思。

　　2007年5月，刘太太去银行取钱，听到有人用西班牙语打电话，“中国姑娘”、“车牌”几个字她听懂了，但万万没想到电话针对的竟然就是她。刘可伟听到声响冲出来时，发现妻子在离家不到3米的地方被歹徒用枪柄猛击额头，邻居和路人见状根本不敢上前，情急之下他扑了出去，歹徒惊慌而逃。所幸，一度陷入昏迷的妻子并无大碍。

　　旅行社屡次被打劫，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刘太太对墨西哥的生活开始感到不安。她告诉记者，虽然刘可伟在蒂华纳是侨领，也有不少政界朋友，但这种黑帮火拼殃及池鱼的事没有确定目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盯上。加上经济不景气，一些墨西哥人能抢到多少算多少。她每天的日子提心吊胆，别说天一黑就不敢出门，即使白天走在蒂华纳街头，看到任何一个墨西哥人她都会怀疑这个人会扑过来抢东西，所以手袋里几乎什么都不放。这样的不安让她几乎不敢把孩子留在墨西哥上学，尽管学校离她家不过隔一条小街，她每天都接送。

　　去年年底，再也无法忍受的刘可伟举家搬到美国。他自己则过着日出赶到墨国去工作，日落回到美国生活的日子。从美国到墨西哥只需要10分钟，但因边检手续复杂，常常需要一两个小时。把先生留在墨西哥，刘太太自然不放心，“每天稍微晚些我就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是不是在边检处排队。周六半天的工作干脆就让他不要去了。”不管怎样，现在的生活“虽然只隔一个边界，却觉得安全了很多，起码我敢出门逛街了。”

　　　　亲眼目睹“鬼城” 的诞生

　　金融危机带来的墨西哥货币贬值、生意萧条，也让在美国难以维持生计的墨西哥人大举回国。那些无钱返乡、逗留边境的墨西哥人偷抢拐骗，被毒贩利用，这导致治安状况更加恶化。这种情势逼得不少人被迫离开。“以前听说过鬼城，现在真是亲眼目睹了。”蒂华纳以前最繁华的革命大道，现在隔三两家就空出一家来，黑洞洞的。每天不到傍晚大街上就没人了，生意根本没法做。这个有300多万人口的旅游城市，以前有170多家旅行社，现在只剩下69家了。

　　接受采访时刘可伟感慨说，蒂华纳去年一年死了800多人，弄得大家如果哪天没听到枪声都会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政府扫毒行动之下，新的亡命徒为抢夺空出的地盘大开杀戒；扫毒导致毒品价格飙升30%，在暴利诱惑下，杀人事件频传。站在马路上，每15分钟就能看到一辆警车载满荷枪实弹的警员呼啸而过。尽管政府将70%的预算用于警力配备和武器装备，但在蒂华纳的华人看来，“道高一尺，魔高数丈”，毒贩子的武器比警方精良得多，政府还得忙着治理内部贪污腐败。华人在这里生活，既要小心被散兵游勇趁火打劫，更要尽可能远离黑帮甚至匪警的洗劫。

　　尽管如此，在墨西哥生活多年，要彻底离开这里，对不少华人来说是很难的抉择。越来越多的华人同刘可伟一样过起了游走于美墨边界的生活，第一代华人移民中的大多数都已加入了“游走”大军。为了自救，身为华侨侨领的刘可伟翻译了墨西哥保险公司自我防卫手册，免费发给大家。刘可伟说，他相信这个国家不会永远这样，混乱总会有结束的一天。(王新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