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压华人非法就劳 日本劳动力市场空白谁来填？

刘恒宝

2009年08月26日
     　据日本《东方时报》报道，在日本，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这是两个充满贬义的专有名词，用以定义在日本从事所持签证允许之外的工作和滞留期结束后仍留在日本的外国人。长期以来日本政府为此实行多项举措试图将此现象减少甚至是杜绝。但由于日本各地存在着许多日本人不愿意的做的工作，这使得有着强烈赚钱欲望的不法就劳者和不法残留者不惜以身试法，成为“灰色”人群。


    他们多密集于食品加工业和制造业，在违反日本法律的同时，也在填补着日本国人所不喜欢的工作的空白，客观上讲他们为日本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但是，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深知，他们在努力实现赚钱梦想的同时，头上悬着的那把“宙斯之剑”随时都有劈下来的可能。

　　在被捕的不法就劳者中，中国人有18385名，占到整体人数的16.3%

　　2009年5月，日本埼玉县警方和入管局官员以违反入管法(非法残留、资格外活动)的嫌疑，采取联合打击行动，突击检查了位于该县户田市的一家食品加工农产物流通服务的会社。在这次突击检查中一次性“挖”出近80名“黑户口”，其中大多数是中国人。该会社的社长、工场长，以及一名中国人员工，涉嫌雇佣不法滞在者的罪名，被正式逮捕。这是埼玉县内最近几年不多见的大规模抓捕行动。

　　另据来自长野县警方的消息，县警和东京入管局联手，严厉打击县内的外国人非法滞在，县警警备1课和入管局合作，在2009年上半年多次展开取缔行动，但是，警方也承认，尽管联合搜查行动与2008年同期相比，次数增加，但是效果并不理想，1~6月被查获的非法滞在者，只有74人，反而比去年同期减少了20人。

　　记者从日本法务省入国管理局总务课了解到，截至2009年1月1日共有113072名不法就劳者被捕。这个数据相比较2008年1月1日的统计数据减少了24.5%，为36713人。这一组对比数据表明，时下经济不景气，失业率不断攀升的日本，政府打击不法就劳者的力度在逐年增强。在2009年1月1日的统计数据中，记者发现，在被捕的不法就劳者中，中国人有18，385名，占到整体人数的16.3%。

　　成为不法就劳，只是为了想要多赚些钱

　　在日本，所谓“不法就劳”，简单地来说，就是未经日本法务大臣或入管局局长许可的，通过工作获取收入和报酬的现象。也就是说，没有许可的资格外活动资格者。非法入国者和超期滞在者被称作是不法残留。

　　初到日本，因不了解相关法律的人往往有着这样的误解，认为“我有就劳签证，干什么工作都可以”，其实在日本，因为各种在留资格(签证)的具体种类和性质不同，从而决定了被获允许的可以从事的具体工作。目前，不法就劳现象多出现在非法入国者、或是持观光或访亲等短期签证来日的外国人，在留期限到期后，滞留不归，成为“黑户口”后，到工场等打工。此外值得特别强调的是，一些建筑工地、晚上的夜店陪酒等，都是通常的就劳签证所不允许的。

　　记者从一位在日本长期从事司法翻译的中国籍翻译那里了解到，不法就劳者从整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中1类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者”这类人，目的明确，就是打工挣钱。他们的签证早已过期，但是因为相对比下日本的“高报酬”而冒着被捕的危险，从事着日本人不愿意干的重体力、高危险的工作。这一类人，以赚钱攒钱为目的，所以生活的条件与环境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简陋。其实对他们来讲，比工作、生活还难以忍受的就是强大的心里压力，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因被日本的警察查出“黑身份”而被逮捕，遣送回国。他们中的很多人在逮捕之后对翻译说出的最多的就是“被抓了，心里也就踏实了。为了能够挣到钱，感觉一直活在没有阳光的地下。”

　　还有一类，多为女性。她们所持的签证并没有过期。但是因为从事了所持签证所不允许的工作，而被以不法就劳为由被捕。

　　这位翻译告诉记者，在她做法庭翻译时，有一位因超出所持签证许可从事陪酒而被捕的中国女孩子，在法庭上痛哭流泪，泣不成声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我只是想挣点钱，我真的喜欢日本，不想离开这里......”

　日方雇主“理由”充分，推诿责任

　　2009年5月，埼玉县户田市的那家雇佣80多名不法就劳的食品加工农产物流通服务的会社社长，55岁的社长清川光雄在被捕后向警方和媒体表示，自己过去也曾雇佣过日本人，因为他们嫌站着工作或不愿休假日出勤，会马上辞职。后来也曾雇佣过有合法在留资格的外国人，但是因保险等相关福利使得公司经济负担重等原因，不得不雇佣“黑户口”的中国人。这些中国人，只努力干活，从来不会向公司提出过多的要求，相比较日本人和有合法在留资格的外国人，这样的劳动力是公司所需要的。所以而中国人能认真干活。

　　埼玉县警方对清川光雄的指控是，在2006年5月到2009年4月期间，明知因为是非法滞在不可能有就劳资格，但还是安排3名中国人在该社的工场打工。警方表示清川光雄否认了警方的指控，认为那几个中国人有就劳资格。据记者从警方处获悉，被拘捕的76名中国人，大都是清川社长本人主动雇佣的。一名曾被清川光雄所雇佣的25岁中国留学生向警方交代：“我听从会社的指示，找来了50余人到会社，当时没有确认一一确认他们的身份。”

　　因不法就劳者的报酬低廉，且不需任何社会福利保障，所以深受部分日本“违规”公司的欢迎。有了很大的市场需求，甚至在日本还催生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不法就劳者中介行业。


　　2009年4月30日，埼玉县警外事课等部门宣布，以违反入管法(助长不法就劳)的嫌疑，逮捕了住东京都丰岛区的一名45岁华人女性。警方怀疑，该女子介绍3名非法入境的中国人，通过川崎市某派遣会社的安排，到埼玉县坂户市一家食品加工厂打工。

　　警方表示，派遣会社社长等4人已被逮捕和起诉，警方并且以助长不法就劳的帮助罪，将食品加工会社社长书类送检。在这家食品加工会社，另有其他约50人涉嫌不法就劳被查获。

　　日本政府清理不法就劳的5年计划

　　记者就不法就劳及不法残留问题采访了日本法务省如果管理局总务课但当。他向记者介绍：“日本政府法务省自从昭和26年(1951年)成立了入管局以后就开始了对这个问题的持续关注和专项整治。为此，多年以来一直都在积极采取各种措施。但是随着日本经济的快速发展，世界各国来日本的人数不断增多，这也是造成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的一个重要原因。近些年随着日本社会对这个问题的广泛关注，入管局更是加大了对此的管理力度。”

　　日本法务省入管局从2004年开始，展开“5年内国内非法滞留外国人减半”的行动计划，他们和各地警方联手，采取严厉措施，花了5年时间，将在日本的不法滞在者人数减到一半以下。据法务局的统计数据显示，2004年1月到2009年1月，共查处不法残留者113072人，相比较2004年之前的统计数据219418人，减少了48.5%。法务省的“不法滞在者5年减半计划”基本完成。

　　但同时记者也从那些“战斗”在第一线的警员那里了解到：取缔和搜查行动，一年比一年困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随着入管警方强化打击力度，那些不法滞在者赖以“生存”的假护照和假登录证，造假也越来越巧妙，几乎可以乱真。那些雇佣了不法就劳者的企业，也动足了脑筋，将那些人分散居住，为了不在上下班路上遭遇上警察，改用工场派出专车接送。

　　针对2009年上半年打击“成绩”不够理想，警方分析原因时表示：为了躲避警方和入管的集体大行动，他们也学会了尽量避免群居生活，而是采取了小人数分散的居住方法，使得警方的行动收效甚微，同时，警方也希望当地居民继续提供情报，帮助当局清除不法滞在日外国人。

　　记者在从对法务省的采访中得知，“5年内国内非法滞留外国人减半”的行动计划，还将继续下去。

全面清理不法就劳，日本中小企业主心存苦衷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日本，对于那些中小企业来说，他们雇佣外国人不法就劳者仿佛也有自己的苦衷和不得已之处。

　　一位曾经雇佣过不法就劳者的企业主向记者介绍，雇佣不法就劳者的企业多是食品加工业和制造业。这些行业，因为需要加夜班或者休假日出勤，因此一般日本人敬而远之，招聘到一个年轻力壮的日本人也很困难，更不用说要保证他们能长期稳定地干下去。

　　记者在埼玉县劳动局运营的公共职业介绍所得知，该所在介绍制造业的企业和工种方面，可算是煞费苦心，他们制作了工场视频，用影像来吸引求职者关注那些企业。但是一名职员无奈地告诉记者：“就是那些以前的工作结束后，欲转职而来到这里的年轻人，希望去那些企业和工场应聘的人，是微乎其微的。”


　　埼玉县劳动局相关人士向记者坦言，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中小企业或家庭式经营的工场作坊，因人手不足，只能依靠外国人劳动者，此外别无出路。至于那些外国人，是不是有合法的在留资格和就劳资格，企业经营者，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位因涉及助长不法就劳嫌疑，而被警方送检的某书籍装订厂的老板这样告诉记者：“警方的取缔行动是异常严厉了，但是在我们的这些企业内，就是明知外国人是不法就劳，但也只有依靠他们了”

　　在这家书本装订工场，有约50名工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外国人，在这些外国人员工中，“黑户口”大概是5、6人，在被查获之前，这位老板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地处偏僻，入管和警方无暇顾及，被查之后，他说：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好，是违反法律的，但是我没有想到，真的会抓到我这里。

　　这位老板介绍，在昏暗的车间里，工人们使用机械在裁剪、折叠和装订纸张，工作简单，但是却非常辛苦。有时订单多了，时间自然就很紧，就要一天24小时“连轴转”。多次贴出招人广告，但日本人就是不来。事实上，日本人就是来了，干不多久就会辞职，那些贫穷国家出身的人，为了向故乡汇钱，接济亲人，会认真干活。

　　记者了解到，从2、3年前开始，他就不再贴出招人启事了。这位社长说：“但是，活儿却要按时交货，就在我等着那些愿意加夜班，或者休假日也能出来工作的日本人时，有外国人来跟我说‘我愿意干’，我就是知道他是不法就劳，也雇佣他了。”

　　经过警方的送检以后，这位经营者开始了正规经营。他通过外国人研修制度的正常渠道，接受了3名中国人研修生，并雇佣了加入日本国籍的菲律宾女性，现在继续经营着他的装订工场。然而现在，这位老板也有自己的烦恼：因为经济不景气，订单减少，价格压低，如果再给工人加工资的话，根本无利益可言，我也想多雇些日本人，在这样的状况下，又有谁肯来呢……

　　用工需求和钻法律的漏洞使得假登陆证被炒到4万1枚

　　对于雇佣不法残留者的企业日本政府有着这样的管理。雇佣不法残留者或不法就劳者的企业主将会受到3年的监禁或300万元以下的罚款。但如果企业主表示不知道被雇佣者是不法残留者或者不法就劳者，并且入管局也不能拿出足够证据推翻企业主的说法。那么将免于罚款或者监禁。这样无疑催生了伪造外国人身份证明这个违法的现象。因为有了伪造的身份证明障眼，雇主可以堂而皇之地雇佣不法就劳者活不法残留者。

　　2009年2月，日本东京都警视厅和千叶、埼玉两县警察本部以涉嫌犯有伪造公印文书罪，将居住在千叶县市川市的中国人林传兴(29岁)等4人逮捕。警方指控他们伪造“外国人登录证明书”等有关个人身份的证件。

　　据东京警视厅等介绍，从2008年4月到2009年1月，林传兴等人为700多人伪造了1300多份个人证件，从中获利大约1200万日元。

　　据东京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1课的调查，林传兴等人去年8月在千叶县船桥市的一座公寓中，为一位不法滞在的中国男性(36岁)伪造了外国人登录证明书、就劳资格证明书、登录原票记载事项证明书。

　　此外，林传兴等4人还以5000日元到16000日元的价格把一份伪造的个人证件的制作“外包”出去，先后伪造了外国人登录证明书、护照、驾照、学生证等个人证件。警方从林传兴的住宅中，搜出了伪造个人证件的制作流程图。据悉，林传兴等4人一般都是通过网络招揽客人，伪造个人证件后通常是在公厕所交货的。

　　据日本媒体3月11日报道，日本爱知县和千叶县警方11日以“伪造外国人登录证和护照”的嫌疑逮捕了岐阜市葭町的无业人员王江和爱知县知多市的无业人员鹿丙响等5名中国人。警方当天搜查了鹿丙响的住宅，起获了300张粘贴在外国人登录证上的全息防伪标签以及800个护照套。

　　日本爱知警方认为，这些嫌疑人至少向11个都道府县的中国人和蒙古人销售过假证件。这5人涉嫌于2009年2月在多知市鹿丙响家中伪造了家住岐阜市的中国女性(27岁)的外国人登录证和就劳资格证明书。爱知警方称，鹿丙响等负责伪造，王江则负责以一套4件、每套约3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087元)的价格销售外国人登录证和护照。

　　另据报道，涉嫌为在日非法居留的中国人和韩国人伪造了护照和外国人登记证等，7月9日，警视厅和静冈县警察，以伪造公文的罪嫌逮捕了赵太峰等4位中国籍嫌疑犯。31岁的赵太峰无职业，家住千叶市花见川区幕张本乡2丁目。据警视厅介绍，赵太峰等人在大约5年的期间内，向全国约7500人销售伪造的护照和外国人登记证和就劳资格证明书等，获利约3亿日元，是近年来最大的伪造公文事件。

　　警视厅介绍，伪造小组，把伪造的护照、外国人登记证、就劳资格证明书等以每件4万日元，驾驶执照每件约3万日元的价格卖给中国人、韩国人黑户口，交货方法有的是用邮件投递，有的直接派人交到手里。

　登录证变在留卡，清理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日本官方暧昧回应

　　为了加强对在日本的外国人的管理，同时也为了避免外国人登录证等身份证明造假，就在2009年的7月8日，酝酿已久并引发争议的《新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案》和《新居民基本台帐法案》，在日本国会参议院全体会议上，以多数赞成的结果获得通过，两部法案由此成为法律，计划3年内实施。

　　新入管法的一个重大改革是：废除了实施了多少年的由地方政府发行“外国人登录证”制度，改由中央政府发行记录有照片和在留期间的“在留卡”。据新居民基本台帐法，逗留期间超过3个月的外国人，可与日本人一样，向地方政府申请获得居民证，向外国人发行居民基本卡(即“在留卡”)，统一管理外国人的相关信息。另外，新法规定：企业拒发工资或扣押研修人员护照属重大不法行为，将受到惩处；外国人有义务在搬家时进行登记，以便政府正确了解其最新居住地等；雇佣外国人和会社，有外国学生的教育机构，有义务将外国人情报提供给政府相关管理机构；在提高外国人服务方面，在留期限从现在的最高3年，延长到5年；外国人1年以内的再入国，不再需要申请许可。同时，新法实施后，只有持有正规在留资格的外国人，才有可能取得“在留卡”，在卡片中还设置有IC芯片，因为“在留卡”中明确记载了持卡人有无打工和就劳限制等信息。因此想要伪造有相当大的难度。

　　此举的出台，在日本的外国人广泛认为这是日本政府对清理不法残留和不法就劳的新举措。但是记者在对法务省入管局的采访中，对方竟告知，登录证变身IC卡的初衷不是为了清理不法残留者和不法就劳者，而是让持卡的外国人更好地享受日本所提供的社会保障及服务。


　　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尴尬而又灰色的空白填充者

　　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现象在日本长年以来屡禁不止。记者采访中得知，所谓的不法就劳者，在工作中与合法身份的劳动者所获取的报酬是一样的。只是没有相应的社会保险等福利。他们所从事的多是工作强度大、工作环境恶劣的工作，这样的工作，日本本国人是不愿意去做的。

　　雇佣他们的企业主选择他们而不愿去选择价格更为低廉的研修生，一则是因为研修生的管理审查制度非常严格；另一个原因是研修生是签约雇佣，即在签约期之内，雇主不能无故将被雇佣者解雇。因为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者工作的目的就是赚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额外的要求。即使雇主违法压榨他们，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到相关部分去告发。这自然成为日本部分中小企业所青睐的劳动力。客观上，不法就劳者和不法残留者在日本劳动力供需双方所出现的天然的缝隙中充当了填充者，雇佣者和被雇佣者在各自利益的天平上找到了尴尬而又灰色的平衡点。

　　在治理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这个难题上日本政府能否换一种思维，从而改变一下方式，中国有句古训“大禹治水，疏而不堵”，其实治理不法就劳和不法残留也与其同理。(朱耀忠 远藤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