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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4 13: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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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症患者家长拟移民:死了遗产不会被骗走2
难以“融合”
她决定自己当飞飞的老师。
朱慧带着儿子来到北京,试图在中国研究孤独症的前沿地带,寻找希望。
在星星雨报名家长培训班的时候,她被告知需要排队,等待的时间是一年。“一年时间对于孩子得有多宝贵。一共就三岁到六岁三年的黄金干预期!”她语速急促起来,“我能眼睁睁浪费么!”
情急之下,她花了更高的费用,报名了星星雨的教师培训班,学习应用行为分析法。同时,她通过一所干预中心,找到了愿意接受飞飞的幼儿园。她打算半天去星星雨培训,半天带着孩子在园里接受融合教育。
融合教育,是包括孤独症儿童在内的特殊儿童进入普通教学班,与正常儿童、少年同校、同班学习的方式。这是国际上公认的特殊儿童融入主流社会的教学模式。在美国等欧美国家已经推行多年。在北京,只有极少数学校正在推行这一理念。
朱慧曾想长期住在北京,让儿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学习生活。但这个愿望很快破灭了。
在她所知道的北京两所接纳特殊儿童的小学,均分为两种教学班:一类是融合班,有1到3个特殊学生和普通学生一同上课;另一种是特教班,完全是特殊学生。
每年,一共一百多个特教班学生,只有七八个人能够通过选拔,升入融合班。
“而那几个幸运儿,必须要等到融合班上的特殊儿童毕业了,才有机会进去。融合班走了一个特殊学生,再从特教班里抓一个补上去。”她平静地说道,“大部分没机会融合的孩子,只能继续在特教班呆着,等待。”
她算了算,按着这样的比例和选拔方式,飞飞很有可能在12岁的时候,才能升入融合班的小学一年级。
这位母亲在北京过着焦虑的生活。她向《中国周刊》记者算了一笔生活账:在京租了一所离幼儿园近的三室两厅,8000块钱一个月;幼儿园的课程,100元一个小时,一天要上5个小时,这还不算融合的费用;这期间去星星雨学习,费用是8000块钱一期(两个月);周末要带孩子进行半天干预训练的家教,一小时300元,一次半天;因为早出晚归,还要请一个保姆带飞飞,一个月是4000块钱;飞飞喜欢乱跑,须有两个人陪,孩子姑姑还要抽时间照顾,朱慧夫妇的父母也时常从老家赶过来。几口人的日常开销、吃饭问题也要考虑进去。
在所有来京寻求出路的家长中,这绝对属于“最高配置”了。
孩子的爸爸,每周要抽一天从长春到北京看儿子。为了省出往返时间,他必须把一周的工作压缩在三天完成。不到两个月,这位身患糖尿病的父亲身体又出现了问题。
朱慧决定回老家长春了。再不回去,“整个家就快散了”。
“我们只能转移了”
一家人商量一番,决定移民到美国—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一条路。
一年前,丈夫曾到美国出差,回来之后告诉朱慧,美国针对孤独症的研究不但处于世界前沿,更重要的是,国家立法帮助每个符合条件的家庭照顾、服务各种特殊儿童。
在“2013年国际自闭症研讨会暨星星雨二十周年校庆”活动现场,来自美国的CEC(特殊儿童教育委员会)前主席Kathleen Puketthe,以《从宪法到教师培训—在美国如何实现孤独症学生的教育保障机制》为演讲主题,向朱慧等与会家长进行介绍。
在教育方面,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裁定,“教育分离不等于教育平等”。1975年,联邦政府颁布了《全体残障儿童教育法案》,并不断修订,为符合规定的特殊儿童提供免费教育,制定个别化教育计划。2004年,经过家长们的推动,随班就读成为法律的一部分。两年之后,美国总统布什签署《抗击孤独症法案》,投入近10亿美元用于早期诊断和干预,规定各个州将设立孤独症儿童社区服务机构。
“其中有三个法律原则,一是完全免费,二是各学区必须提供相应的硬件、软件服务,三是提供合适的个体教育方案。”孙忠凯解释道。
他这样描述该体系的运作流程。
一个美国婴儿出生后,会定期到社区进行定期检查。一旦确诊为孤独症,社区会派专业工作人员到家里进行干预训练,并每周组织家长免费培训。如果所在社区没有具备培训资格的教师,政府会提供路费,让家长去其他社区甚至其他州进行培训。
进入学龄,学区的心理专家和特殊教育专家,会为每个孩子设置个别化训练方案,提供全融合、半融合、反向融合等多种学习方式,并交给其所在学校的老师手里。操作一段时间后,老师会和专家讨论,更新方案。
在21岁之前,残障孩子的生活由家人管理。孤独症孩子成年后,无力照顾的家长可以向所在州的残障发展部(DDD)申请住房、资金、监护和医疗照顾。如果政府拒绝,可以起诉政府失职。
孩子步入社会,会有一个“个案管理员”忙前忙后:到适合的工作单位求职,找对象,甚至服务对象的家人生病了,他还会去照顾。按照社区分布位置,这位管理员工同时管理7到8个孩子,他的工资由政府支付。
父母去世后,可根据其生前留给信托机构或基金会的资金,继续为孩子提供具有保障的生活。
在欧洲一些高福利国家,孤独症人士是在享受生活。孙忠凯曾去德国黑森州的一个孤独症服务中心参观,对方告诉他,学员目前都去法国南部度假去了。政府规定,每年都要为孤独症患者提供度假服务。不仅不用花钱,每天还享受数量不菲的补贴。
“你根本想象不到,差距有多大!”朱慧感叹道。
逃向美国
“我们活着的时候,飞飞的生活还有保障。”朱慧说,“等我们死了之后,他怎么办?”
这是每位中国孤独症家长,都会焦虑的问题。
在中国大陆,目前还没有专门针对孤独症儿童的法律条款。
2007年,孤独症才被国家认定为精神残疾的一种。
2012年年底出台的《精神卫生法》中并未提及针对孤独症患者的相关保障问题,主要强调预防。
目前,中国残联的十二五计划提出方案,将孤独症儿童康复问题归为抢救性项目。每年,各省分配几百个名额,为每个6岁以下的孤独症儿童家庭,提供一个月1000元左右的训练补贴费用。
但这些举措,并非长久之计。孙忠凯无奈地说:“医疗上,无法享受到大病医保;教育上,特殊教育条例还正在讨论中;成年后的工作问题和养老问题,从实质上讲,目前还是一片空白,还需要医疗卫生、教育、劳动保障、民政等多个部门来合力解决。”
用他的话说,如今中国孤独症家庭最后面临的,是一条死路。
在看透了未来后,朱慧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移民资格。
夫妻俩打算通过投资获得移民资格。他们先是拿出三分之一的积蓄,用55万美元投资一所大学校舍,但被移民局认定为“无风险投资”,项目很快被“PASS”掉了。现在,他们正在筹划着第二个投资项目。如果还不成功,他们打算先移民到一个北欧小国,再转到美国。她咨询过,美国移民局不会审查孩子是否有孤独症,疾病问题不会成为拒签的理由。
朱慧手机里有一张照片:4岁半的飞飞穿着一身橘黄色的毛衣,露出衬衫的白色领口,肤色白皙,眉清目秀,只是面无表情,眼神发直。
为了飞飞后半生有个保障,朱慧打算为他留一笔遗产。但这笔钱,她不愿留在中国:“在国内给孩子留太多钱不是好事儿,我担心会被人骗走。在美国,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至少社会上有人管他,有这笔钱,他能过得更舒适、更有尊严一些。”
“说实话,这事儿不怪政府,中国人太多,政府管不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只能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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