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笔信”背后的外交波澜

邓文龙

“亲笔信”背后的外交波澜

2013-02-07 09:29 来源：国际先驱导报 作者：熊争艳

核心提示： 据不完全统计，在过去25年的公开新闻报道中显示，中国领导人收到的亲笔信，来自日本的应该是最多的。



两位领导人所书的“亲笔信”性质截然不同。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熊争艳 发自北京
13-1月下旬，韩国、日本两位政要“衔命而来”，引发国内外广泛关注。
一个是韩国候任总统朴槿惠特使金武星，一个是日本执政党之一的公明党党首山口那津男，两人身份地位不同，访华背景各异，但两人的共同身份都是“信使”，此行都带来了本国领导人的“亲笔信”。
这一封封亲笔信，有多少信任真诚，又有多少虚情假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外交礼宾形式，还是能成为改善国家关系的“金钥匙”？梳理二十多年来的世界外交史，就会发现一些亲笔信背后的外交博弈。
韩日“亲笔信”性质截然不同
在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会见韩特使金武星时，金武星简短寒暄后，立即转交了候任总统朴槿惠的亲笔信，并在现场翻译宣读。信中，朴槿惠感谢习近平祝贺她当选总统，派特使访韩，并表达了在两国新一届领导人同时产生之际，希望携手巩固双边关系的愿望。
从外交惯例来看，这封亲笔信属国际通行做法。一位候任总统，在宣誓就职之前，借信函向另一国领导表达发展双边关系的心愿，于情于理，都自然而得体。
而仅隔一天之后，山口向习近平转交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亲笔信，意图就显得复杂而微妙。
山口这次访华并非安倍派遣，而是其作为公明党党首的自主设计。公明党是执政联盟的一方，山口是公明党的党首，而本人又不在阁僚之列，身份甚为微妙。安倍借山口访华之机，委托其转交一封亲笔信给中国领导人，体现了安倍的外交手腕。
“安倍既可借水行船，又不必担责任，不会陷入被动，给自己留下了回旋余地。”中国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员杨伯江说，如果山口此行能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那么安倍将直接受益，如果山口访华没取得成果，或者山口在访华期间言论不符合自民党的立场，安倍也不必为此承担责任。“他既不必承担‘外交失败’指责，也不用担心‘改变立场、对中国软弱’的攻击。”
安倍在亲笔信中称“日中关系是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我愿从大局出发，推动日中战略互惠关系向前发展”。然而，安倍之前一直主张对华强硬，上任后更是马不停蹄地密集出访东南亚，外界分析称他出访线路俨然就是“牵制中国”。
安倍这封亲笔信，虽有放低姿态的意味，但也充分暴露了其言行的前后不一、自相矛盾。“恰恰就是看似矛盾的言行，构成了安倍对华政策的整体，所以说，安倍内阁对华政策是两面的。”杨伯江说。
日本政要最爱用这一招
日本自古有“亲书外交”的传统，安倍又是一个尊崇传统的保守派、右倾政治家，所以也喜欢这种方式。此外，从日本政府的定制、职位功能来看，内阁专门负责外交的人员比较有限。较之美国有总统、副总统、国务卿、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等人，中国有国家主席、总理、副总理、国务委员、外交部长等参与外交，日本内阁中参与外交事务的人员相对较少，这也助长了日本以信代人的习惯。
在过去25年的公开新闻报道中，中国领导人收到的亲笔信，来自日本的最多。
1988年，日本首相竹下登给李鹏发来亲笔信，祝贺其当选中国总理，并邀请李鹏访问日本。1990年日本首相海部俊树给中国领导人邓小平写亲笔信。整个上世纪90年代，日本领导人更迭频繁，而宫泽喜一、细川护熙、小渊惠三、森喜朗等上台担任首相后，都曾委托访华政要转交亲笔信给中国领导人。
进入新世纪，日本政坛几乎“年年有选举，一岁一枯荣”，领导人也没有放弃对中国“遣使遗书”，小泉纯一郎、福田康夫、野田佳彦等担任首相期间都给中国发来亲笔信。不论这些人的对华政策是温和还是强硬，在亲笔信中一律表示要与中国修好，其政治家手段可见一斑。
专家指出，在信息传递手段如此发达的年代，安倍却偏要采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无非是要追求“眼球效应”，背后是安倍的国际公关与外交手腕。除对中国的考虑外，安倍要向国际社会展示日本的和平形象，对国内要求改善对华关系的呼声有所回应，也方便安倍2月中下旬访美时对美国有所交代。
中国政要曾在一些重要关头使用
从各国外交实践来看，亲笔信并非稀罕物，而是各国经常使用的外交方式之一。
除日本外，近邻韩国也对“亲笔信外交”驾轻就熟，往往选择在总统就职前后的时机，以亲笔信表达新任领导人的问候。5年前，也是一个新年伊始的冬日，朴槿惠曾作为当时韩国候任总统李明博特使，访问北京并向胡锦涛传达了李明博的亲笔信。而更早以前，金大中、卢武铉等韩国总统，都派过特使访华并呈交亲笔信。
过去几十年，给中国领导人写过亲笔信的，除了有纳米比亚、哈萨克斯坦、印度尼西亚等长期对华友好国家的领导人外，也有一些国际政坛家喻户晓的人物，如美国的克林顿、苏联的戈尔巴乔夫、埃及的穆巴拉克、法国的萨科齐、联合国前秘书长加利等。
中国领导人也常在一些重要场合或特殊时刻，以“亲笔信”方式开展外交。1990年7月，时任中国外长钱其琛首次访问沙特，签署两国建交公报。在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访问期间，钱其琛向沙特国王法赫德转交了时任国家主席杨尚昆的亲笔信。杨尚昆在信中热情邀请沙特国王访华，法赫德在接到信时立即接受了邀请。
1998年8月，在国内抗洪救灾工作关键时期，时任国家主席江泽民委托时任外交部长唐家璇，向俄罗斯驻华大使和日本驻华大使转交致叶利钦总统和小渊惠三首相的亲笔信。在这两封信中，江泽民说，因国内抗洪救灾工作需要，打算推迟对俄罗斯和日本的访问，感谢俄、日对访问做出的大量周到细致的准备，并恳请双方理解。
对于中国的老朋友东欧国家罗马尼亚，国家主席胡锦涛曾给罗总统伯塞斯库发出亲笔信，强调“不论国际形势如何变化，中国发展中罗友好关系的政策都不会变”，他本人期待与伯塞斯库再会面。
对于曾对中国从利比亚撤侨过程中伸出援手的地中海岛国马耳他，温家宝总理给马总理贡齐写亲笔信，感谢马耳他政府和人民对中国从利比亚撤侨过程中提供的大力支持，并表示，中马信任、友谊和合作堪称国际社会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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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笔信”背后的外交波澜 （2）

领导人“亲笔信”也可以“群发”
亲笔信这种听上去很私密的一对一信函，事实上还可以“群发”。1990年8月，日本外相中山太郎作为首相海部俊树的特使，访问了沙特阿拉伯、阿曼、约旦、埃及和土耳其，向5国领导人分别转交了海部首相的亲笔信。
这次中东5国之行原计划由海部首相亲自出马。但由于中东风云突变，伊拉克入侵并吞并科威特引起国际巨大反响，日本对此“缺乏准备”，一时拿不出“具体对策”和缓解危机的“适当措施”，所以海部以“需在国内注视中东局势，研讨对策”为由，改派中山出使中东。在海部的亲笔信中，他说明了自己的访问将在两个月之后的10月成行，阐明日本对海湾和中东局势的立场，也试探了这5个国家的意向和对日本的要求。
日本是中东石油最大买主，其百分之七十的石油来自中东。因此，日本想对缓解中东危机采取一些“突破常规”的措施，如派自卫队，以减轻美国认为日本“只享受和平而不承担风险”的指责。但同时，它又必须考虑在军事冲突地区采取行动要受宪法和其他法律的制约，一旦举措不当，就会引起政界争议和亚洲邻国的疑虑。最终，这5国对日本首相的亲笔信反应冷淡，多数要求提供援助。
无独有偶。戈尔巴乔夫也曾“群发”亲笔信。1991年9月，戈尔巴乔夫派特使前往德国和中东埃及、沙特阿拉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科威特、伊朗和土耳其6国访问。戈尔巴乔夫给这些国家领导人都写了内容相同的亲笔信，希望这些国家能关注“苏联复杂的经济形势”。当时的苏联，经济困难重重，粮食收购量远远低于计划，药品短缺也相当严重。
当时舆论认为，戈尔巴乔夫的这些“亲笔信”实质就是“求援信”，无异向世界告知，这个昔日大国已奄奄一息。
或被铭记，或成笑料
梳理世界外交史，不难发现，有一些亲笔信会伴随它所见证的外交事件，永远被历史铭记。
2000年10月，美国总统克林顿8年白宫生涯的倒计时之时，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访问朝鲜。她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访问朝鲜的国务卿，这次访问发生在朝美关系不断缓和、双方开始就两国关系悬而未决的问题进行谈判之际。
在两国互相敌视近50年之后，通过奥尔布赖特的访问，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和克林顿互换了亲笔信，并互致问候，似乎想以此向世界宣告两国已冰释前嫌。奥尔布赖特在接过信函时感慨，“这一切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当然，亲笔信并非都是“亲善、示好”，有些俨然就是“示威信”、“抗议信”。比如2011年8月，时任日本首相野田佳彦给韩国总统李明博的一封亲笔信，就成了日韩外交官们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这封亲笔信内容有三：一是指责李明博登岛；二是对李明博针对日本天皇的言论表示“遗憾”；三是建议将岛屿争端提交国际法院解决。日方寄出此信前，韩方已知悉内容，断然拒绝收信，并将信退回日本政府，让东京颜面全无。
韩国拒绝这封信的一个最重要原因是，韩国认为日相公函中有圈套，试图把独岛问题国际化。若是韩国收下信函的话，即是承认独岛存在领土争议问题，对于实际控制独岛的韩方来说，收信就意味着是一种“日方立场值得研究”的让步。
对于韩方退信之举，日本反应激烈，称此举“闻所未闻”，“违背外交常识”，拒绝韩国的退信，颇有“覆水难收”的气概。然而，日方的具体对应手法也让世人瞠目。当韩国外交官前往日本外务省，把野田信函物归原主，却被外务省扫地出门，拒绝让韩国“邮差”进入。韩国人最后决定，用挂号信把日本首相信函寄还日方。
日首相给韩总统写信，结果被日邮政部门收下，这大概在日本外交史上也“闻所未闻”。
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11年前，韩国也曾向日本递交类似的“抗议信”。2001年4月，被临时召回的韩国驻日大使崔相龙带了一封抗议信返日。这封信是韩国外长韩升洙致日本外务相河野洋平的亲笔信。据报道，信中对日本审定通过歪曲历史的教科书表示“非常遗憾”，转达韩国国民对日本歪曲历史的教科书的愤怒之情，并要求日本立即加以纠正。
新闻链接：历史上的亲笔信
2011年8月，日本首相野田佳彦给韩国总统李明博的亲笔信被拒收
年1月，新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特使给韩国候任总统朴槿惠带来安倍亲笔信
近期美国总统奥巴马将派特使访问俄罗斯并向普京总统递交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