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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3日
金融危机下,全球利益格局正在重构,国际货币体系亟待改革,区域经济协调与发展面临新机会,金融市场的风险防范遭遇挑战……该如何看待这些变化对中国以及亚洲的影响?
对正在加快建设国际金融中心和国际航运中心的上海而言,又能从这场金融危机中学习到什么?
5月11日至12日,“上海论坛2009”在复旦大学举行,全球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300多位政界、学界和商界精英,就“经济全球化与亚洲的选择:危机·合作·发展”主题进行了热烈讨论。
全球贸易不平衡:
合作能让亚洲走出危机吗?
袁志刚(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金融危机的原因是很复杂的,有国际货币体系存在的问题,也有金融产品监管和创新的问题。面对这样大的一场金融海啸,所承载的实体经济板块的非均衡是非常显著的。这个非均衡首先是,美国经济内部的非均衡。同时,也有同亚洲和中国经济的非均衡。
瓦西里·克勒索夫(莫斯科大学经济系主任):在过去的20年当中,全球经济成长的模式是基于市场的全球化,新兴的工业国家都采取了以出口为导向的发展模式。在金融危机之前,这个模式看起来一直非常成功,但这场危机重新让人们来审视这种发展的策略:为什么起因于美国金融超常规发展的危机,却一直波及到了世界的边缘———以实体经济为主的新兴工业国家。
李晓(吉林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我们必须看到亚洲经济和工业化发展面临三个主要矛盾:第一,我们作为世界上高速增长的地区,经济规模已经可与北美和欧洲并肩,但货币金融的发展却非常缓慢;第二,东亚的经济实体已经实现高度的关联,但没有形成区域内的最终产品市场,难以摆脱对美国市场的依赖;第三,我们拥有巨额的外汇储备,但是金融合作开展落后,不得不作为美元体系的最大支撑者,将美元储备大量投到华尔街资本市场上去。
孙立坚(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今天亚洲拥有全世界2/3的美元外汇市场,这些美元财富随着危机的深化损失巨大。我们的外汇资产如何进行有效管理?如何发展亚洲自身的金融体系,维持亚洲实体经济的发展?现在需要主动应对这个问题,亚洲能不能跳跃1997年金融危机时被动的模式,产生不光是应对危机、而且把亚洲的资源有效地配置起来的金融合作模式?北美有纽约、欧洲有伦敦作为金融中心,但亚洲到今天为止还缺乏真正能够支持区域发展的国际金融中心。上海的国际金融中心建设问题应该放到这样的背景上去思考。金融中心的真正作用,是把“亚洲制造”的财富通过金融再做强。
国际货币体系改革:
人民币国际化带来怎样机会?
余永定(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当前国际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我认为有三个方面:美国资本市场出现问题,全球不平衡和现有国际货币体系的固有缺陷。美元一方面是国际货币,又充当国际储备货币。作为国际储备货币,它的价值必须稳定。但另一方面作为国别货币,美国资本市场的变化会使美元资产发生变化,那么,美元资产持有者就会无辜受害。
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怎么走?从短期来看,我们希望国际货币改革有助于中国摆脱美元陷阱。从中期目标来讲,改善资源的全球配置,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从长期来说,我们面临一种选择,使人民币成为亚洲货币的组成部分。
小川英治(日本一桥大学经济学教授):如果我们能创立起一种亚洲范围内的通用货币,也许比单一的货币更容易成为一种国际化的货币。欧洲1951年建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然后花50年时间真正形成了公共货币。我想也许只要10年、20年,就能够形成一种东亚的统一货币。
周其仁(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未来不能求助一个货币,因为一个货币一旦出问题,就很麻烦。在未来的国际货币上要有一个竞争的架构,这个货币不行,其他的货币要有机会。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全球货币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那么看到的是什么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别提款权可能要扩大,人民币在往外走。
乔依德(上海发展研究会基金会秘书长):上海建立国际金融中心的过程,要跟金融市场的开放、体制改革结合在一起,比如人民币结算试点,比如发行人民币债券,比如允许外国企业在A股市场上市等。上海真的要成为国际金融中心,必须要跟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结合在一起。
增长模式转变:
创新能否促成转折的到来?
项俊波(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这次金融危机来得很急,急病要治本,要解决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伤害,只有解决制约经济发展的深层次结构问题。近两年来,中国粗放式的增长方式导致了经济结构失衡的加剧。作为一个发展中大国,中国经济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如果中国解决不好自身经济结构失衡的问题,中国乃至全球都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经济和社会成本,带来巨大的经济和社会风险。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中国更应加快经济结构的调整和优化的步伐。
胡永泰(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教授):危机可能对中国带来两个变化:国际的金融体制变化和全球的贸易体制变化。随着国际金融体制的完善,中国应该有立足全球的大思想,但更要注重本地的发展。为什么中国这么大的储蓄并没有转化为实际的投资?特别是考虑到在中国投资的回报率比其他国家的投资回报率要高,这是非常不自然的一个结果。中国一定要鼓励更多的国内投资者,降低他们的储蓄率。
袁志刚:中国要做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高金融的效率。过去30年的改革,通过竞争和开放,我们做到了不断提高制造业效率,最后做到所有企业慢慢参与国际市场竞争,也成为了“奥林匹克队”。但金融领域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金融领域从直接融资到间接融资,都是以国有企业贷款为主的,中国老百姓的储蓄、我们的外汇储备,为什么不能转换为自己有效的投资?上海在做大做强金融中心的过程中,我觉得不是非要瞄准国际舞台,国内金融也有很多的事情好做,有无限的空间可以发展。你把金融的效率提高了,可以承载更多的能量了,总有一天实体经济的转折点就可以实现。
风险防范与控制:
全球化进程中怎样加强监管?
宋玉华(浙江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这次金融危机的进程和深化值得我们反思。从中可以看出,伴随着不断增长的国债、个人债务、家庭债务,美国以收入为基础的储蓄消费模式转变为以资产为基础的消费模式。这样的转变,是对美国最大的挑战。对中国的启示就是,我们既要坚持金融创新,也要把握好度,不要让它泛滥,同时加强金融监管。
安德斯·乔纳森(瑞典斯德哥尔摩经济学院教授):中国的金融市场相对来说开放度较低,但中国政府最近的政策,比如上海建国际金融中心,表明随着时间的变化,中国会逐渐增加金融市场的自由度,加大金融市场参与全球化的程度。这次金融危机,我想对中国的决策者也是一个警告或者是一次机会,让他们对投资组合还有对政策、法规做一些调整。
小手川大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日本区执行主任):1992年至2002年日本有“失去的十年”之说。为什么这么久经济才从泡沫破裂中复苏?很重要的一点是日本在泡沫破灭6年之后才推出处置不良资产的“安全网”计划,其前花了5年时间来研究“不良账务”的定义。这个教训在于,当经济危机发生后,应该首先对那些不良贷款进行处置,然后对银行间借贷提供担保,政府再出台一些经济刺激的方案,而不是相反。这样才能防止金融机构的问题扩展到实体经济当中。
张宗新(复旦大学金融研究院副教授):大家知道这次华尔街的金融危机是金融衍生市场导致的。中国从2005年开始,已经陆续推出利率和汇率的衍生产品。在后次贷危机中国金融市场的监管模式如何进行选择?可以考虑建立银行的协调机制,这一点美国金融改革蓝图已经提出了全球的方案,我们可以借鉴。还有就是加强金融机构衍生工具创新和运行的透明度监管,强化结算制度以及衍生产品的会计制度,比如说场内、场外的统一交易平台,还要加强交易保证金的制度。
中国经济出现“小阳春”
在“上海论坛”上,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苏宁认为,政策措施的效果正逐步显现,国民经济运行出现积极变化,形势比预料的要好。主要表现在,GDP环比上升,经济增长出现回升迹象。其中一季度GDP同比增长6.1%,同比增速虽然比上年第四季度低,但经过季度调整以后的环比GDP增长速度实际上是7.2%,比上年第四季度提高了2个百分点。人行数据显示,2009年一季度景气预期指数为12.8%,是四个季度以来的首次回升。今年一季度累计新增贷款4.58万亿元,同比增长..25万亿元,截至3月末的贷款增长速度是29.8%,是1994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但当前国际金融危机何时见底尚难判断,经济止衰回升的趋向还有待观察。”
苏宁同时强调,面对国际金融危机影响,我国金融业仍然保持健康稳定的运行态势。一是银行体系流动性充足。二是金融机构稳健。三是金融市场运行平稳。四是人民币汇率保持基本稳定。苏宁说,央行将坚定不移落实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优化信贷结构,为中国的经济稳定快速增长作出贡献。中国经济的回暖迹象,得到了与会多位专家的认同。中国社科院余永定教授认为,中国经济出现了“小阳春”现象。农行董事长项俊波也认为,中央果断出台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一揽子政策措施,在关键时刻起到了缓解不利冲击、促进经济增长和增强发展信心的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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