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杂志封面上的中国军阀

文卓

　创刊于1923年的美国《时代》周刊是极具世界影响力的新闻媒体，封面人物一直以来是其最大的创意之所在。而20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政局动荡，谁会成为中国一盘散沙的终结者，也成为《时代》周刊关注的视角。
　　
　　1924年9月8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封面人物第一次出现了中国人的照片。他就是吴佩孚，当时直系军阀实际上的真正首脑。周刊对来自中国的吴佩孚作了简要的介绍：“他是中国最杰出的军事家，统治着除满洲之外的整个中国北方和中原各省。他的头衔是直鲁豫巡阅使，北京也在其管辖之内。他赞成民主制，但其目的是使用武力统一中国。……他不仅是一位军事天才，还精通文化、科学和文学。他学习刻苦，近来开始学习英语，并聘请了一位家庭教师。”（引自杨红林著《民国社会》）《时代》周刊关于吴佩孚的介绍，颠覆了中国军阀在人们头脑中一身匪气、吃喝嫖赌和一介武夫的传统印象，映衬出吴佩孚不同寻常的一面，多少有些文人的味道。
　　
　　《时代》周刊并没有夸大其词，真实的吴佩孚在当时的中国军阀中确属独树一帜。幼时家贫，很早的时候就当兵，不过吴佩孚坚持学习，并在22岁的时候考中秀才，从而成为北洋军阀中少有的秀才之一（当时北洋军阀中的秀才大概三位，分别是陈炯民、肖耀楠和吴佩孚）。由于具备文化底子，这为吴佩孚以后在战火连天的军阀混战中崭露头角并直至成为北洋军阀的核心人物奠定基础。
　　
　　吴佩孚一直努力做个真正的君子，一生不恋美色，不纳小妾。民国时代，由于历史的遗毒尚未完全消逝，一夫多妻甚至三妻四妾的婚姻现象相当普遍，至于手握兵权的大小军阀，更是肆无忌惮地妻妾成群。据说，当时张宗昌门下的姨太太就星罗棋布，堪比多国部队，可见其欲望之强盛，生活之奢靡。（我怎么觉得这一点好像跟现在有些相同，好像有了钱，有了权，就可以随意消费自己的性欲望，尽管现在不叫小妾而曰小蜜或二奶）吴佩孚生在彼时代，却能阳春白雪般洁身自好，实属难能可贵。但吴佩孚还是有纳妾的破例，原因是自己膝下一直没有儿女，迫于老母继续香火的压力才不得已而为之。但我们不能据此推断吴佩孚言而无信，更不能据此得出吴佩孚道貌岸然的结论。
　　
　　升官发财历来是政治暴发户的梦想，不仅在民国，而且现在这种情形也并不稀罕。“六不”总理段祺瑞，一生清廉，却因为段政府杀害了刘和珍君为代表的学生而毁掉一生清名。与段祺瑞相比，吴佩孚在这方面也并不逊色。作为北洋政府的核心人物，作为直系军阀的实际首脑，一生不置产、不贪污、不索贿、不受贿，不但自己视钱财如浮云，而且对贪官深恶痛绝。他轻车简从，生活简朴，像普通人一样吃面食米饭，完全没有军阀首脑的高调张扬和豪华排场。由于一生清贫，以至于在失势以后，不得不依靠别人的帮助以维持基本的生计。
　　
　　可能得益于秀才的文化背景作用，吴佩孚颇有洞彻世事的高明和顾全大局的远见。五四运动发生后，吴佩孚致电总统徐世昌，明确反对和约上签字，甚至表态“如国家急难有用，愿率部作政府后盾，备效前驱。”闻讯学生被捕，出于对学生运动正义感的钦佩，吴佩孚亲自出面为青年学生说情，辩称“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有可原”。1923年，为改变国会会场狭小的现状，北洋政府竟然要拆掉紫禁城三大殿改建为西式议院。吴佩孚闻之，立即给总统、总理、内务总长、财政总长等人沟通，并不惜说些这般拍脑门工程将会使自己成为民族罪人的过激话。所幸的是，吴佩孚得到了民众的支持与舆论的喝彩，政府不得不放弃该项建设建议，从而保全了历史遗产紫禁城的雄壮和威仪。这般不同反响的举动，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旧军阀的历史眼光，进一步彰显了一个文化人内心世界没有功利思想只有爱国行动的纯朴情怀。
　　
　　一个军人，特别是吴佩孚，自然有着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和军人气概。第二次直奉战争后，吴佩孚南下逃难，遭遇各路军阀落井下石，当时有下属建议到租界保全性命，却被吴佩孚以“堂堂军官，托庇外人，有伤国体”为由严词拒绝。“九一八”后，日本以提供大量军火和经费为条件对吴佩孚展开策反活动，不过始终没有收买吴佩孚的爱国之心。抗战时期，闻听南京大屠杀的噩耗，吴佩孚绝食一天，以表对死难者的哀悼。对于吴佩孚在中国的广泛影响力，以及拒不同日本合作的民族气节，日本竟然施以恶毒的手段予以报复，借给吴佩孚看病之机投毒将其致死。
　　
　　作为《时代》周刊封面人物中国第一人，吴佩孚曾因为“儒将”范儿而被看作是最有可能引领中国走向统一的希望。历史没有选择吴佩孚，但吴佩孚却让北洋时代的中国历史显出几分厚重和悲壮。其一生秉承的做人原则，以及具有的知识分子气质，都令人肃然起敬，并受到当时社会各界以及后人的高度评价。纵观历史，直面现在，我甚至觉得，无论如何看待吴佩孚都是极其稀缺的清廉典范，值得后来者的效仿和学习。
　　
　　吴佩孚自勉对联：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进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
　　
　　美国陆军助理武官费禄纳少校：直系首脑中最杰出的是吴佩孚……他的行动是一个真正爱国者的行动，他是为国家利益而不是为个人利益而工作的。
　　
　　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子玉（吴佩孚字）先生的品格，不论你政见如何，都是应该表示钦佩的。
　　
　　共产党元老董必武：吴氏做官数十年，统治过几省的地盘，带领过几十万的大兵，他没有私蓄，也没置田产，有清廉名，比较他同时的那些军阀腰缠千百万，总算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