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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梵澄送给鲁迅几幅版画
鲁迅在1929年至1930年的日记中屡次提及徐梵澄。1928年9月13日,鲁迅写道:“晴。上午收杨慧修所寄赠之《除夕》一本。午后收大江书店版税泉三百,雪峰交来。得诗桁信。下午得张天翼信。得诗荃信。晚得钦文信,夜复。寄协和信并泉百五十。假柔石泉廿。”1929年10月25日、11月30日、12月14日、12月29日,均提到诗荃,要么得诗荃信,要么给诗荃寄信、谈画、寄书。
鲁迅墨迹中有一通与诗荃的手札,研究鲁迅书法的人无不对此津津乐道。
诗荃,即徐梵澄,生于1909年,卒于2000年,原名琥,谱名诗荃,字季海,湖南长沙人。1945年底,徐梵澄赴印度参加中印文化交流,先后任教于泰戈尔国际大学和室利阿罗频多学院。1978年回国,就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徐梵澄是著名的精神哲学家、印度学专家、宗教学家、翻译家、诗人,有十六卷《徐梵澄文集》存世。
上世纪80年代,在《读书》杂志上看到徐梵澄的文章,但不知道此人就是鲁迅日记中的诗荃。此后,徐梵澄的光芒被更多的学人沐浴,我们才顿悟,同时代还有这样一位清洁、高贵的读书人。
徐梵澄与鲁迅的关系缘于文章、版画。1929年8月,徐梵澄赴德国留学前夕,去向鲁迅辞行。鲁迅知道徐梵澄即将远行时,感叹道:在中国没有24小时了。停顿片刻,鲁迅又说:哦!你还有点稿费在这里。然后,鲁迅把一叠钞票交给徐梵澄。几十年后,徐梵澄在《星花旧影》一文中深情写道:“当时我颇写些杂文和短篇小说,不时寄给先生。刊登后便去领些稿费。或多或少,总是每千字五元。这次回来一数,实在优待了一点,几乎是八元一千字,一共三十余元。——出国的计划,我早先告诉过先生,这时也毋庸多话了。”
到德国的徐梵澄一直与鲁迅保持联系,其中重要的纽带就是版画。
现代作家中,鲁迅对美术的态度严肃、认真。陈丹青说:“清末民初、‘五四’前后,重要的文人而能单来举说和美术的关系者,似乎很有限:康有为、梁启超、胡适、陈独秀、周作人,鲜有长期而深度介入美术活动的记录。”
鲜有,不等于说没有,鲁迅就有“长期而深度介入美术活动的记录”。鲁迅与版画的关系,就是证明。
1998年,纽约古根海姆现代美术馆举办了首次中国美术大展,从1900年至1980年的各个专题,展现了民国与新中国几代人的代表作品,有国画、油画、版画和书籍装帧。时在美国游学的陈丹青参观了这个展览,他直言不讳地说道:民初那代人的新国画,既过时,也比不得古人;徐悲鸿、林风眠的早期油画,虽令人尊敬,但实在过时了,且在纽约的语境中,显得简单、脆弱、幼稚。使我吃惊的是,左翼木刻,包括鲁迅设计的几件书籍装帧,不但依旧生猛、强烈、好看、耐看,而且毫不过时,比我记得的印象更醒目、更优秀——纵向比较,左翼木刻相对明清旧版画,是全新的、超前的,具有清晰的自我意识;横向比较,与上世纪初德国、英国、苏俄及东欧的表现主义绘画,也是即刻响应、同期跟进的。
关心木刻的鲁迅,当然关心徐梵澄前往的德国。陈丹青不是说了吗,鲁迅木刻的眼光“与上世纪初德国、英国、苏俄及东欧的表现主义绘画,也是即刻响应、同期跟进的”。他给徐梵澄写信,请这位学生代他在德国收购版画。徐梵澄也是严谨、认真的人,他不敢让鲁迅失望,常常去海德堡等地的画廊寻找鲁迅的所要。为了提高自己对版画的审美能力,徐梵澄拜德国木刻家瓦德博先生学习木刻。鲁迅于1930年4月30日的日记写道:“昙。上午同广平携海婴往福民医院诊。午后同三弟往齿科医院。往内山书店。三弟赠野山茶三包。收诗荃所寄在德国搜得之木刻画十一幅,其直百六十三马克,约合中币百二十元。又书籍九种九本,约六十八元。”这批作品,是徐梵澄为鲁迅代购的第一批德国版画作品。此后,徐梵澄又陆续代鲁迅购买了20多幅版画作品。因徐梵澄有瓦德博先生的指点,他代鲁迅购买的版画均是名家作品,其中包括塔尔曼、梅斐尔德、巴尔拉赫等人的作品。
近朱者赤。与鲁迅交往,徐梵澄也喜欢起了版画。木刻以外,徐梵澄还对铜版画感兴趣,他去瓦德博工作室参观、学习,又亲自动手,制作了一幅铜版画,画面是郊外的房舍。完成后,寄给了鲁迅。鲁迅日记,记载了徐梵澄送给他的自作版画。1930年8月4日,鲁迅写道:“晴。下午三弟来。得母亲信,七月二十八日发。得诗荃信附木刻习作四枚,七月十七日发,又《海兑培克日报》等一卷。”这4幅作品包括《罐梨》《雾与热》及两幅《圣诞老人》。1931年2月13日,鲁迅写道:“雨。午邀小峰在东亚食堂午饭。下午得诗荃所寄《弗兰克孚德日报》三张,又自作木刻两幅。夜雨霰。”这两幅作品刻的是鲁迅像。3月26日,鲁迅写道:“晴。晚得诗荃信并木刻《戈理基像》一幅,《文学世界》六分,九日发。”
徐梵澄送给鲁迅的木刻作品共计8幅。这些作品,鲁迅喜欢《罐梨》,在与徐梵澄的手札中,他说这张最好。《鲁迅像》,鲁迅也喜欢。1933年8月,这幅作品附着鲁迅《一天的工作》的封面,由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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