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南昌起义中的上海人

步天涵谷

1927年8月1日凌晨，一声枪响划破了南昌城寂静的夜空。这场“打响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第一枪”的起义，成为缔造“新型人民军队”之开端。“八一”也成为后来人民解放军的标志，并以此纪念日作为建军节。

　　然而，当时的起义者都有哪些人，他们来自何方去向何处？起义队伍中又有多少上海人？84年过去了，由于资料缺失，随着当事人已过世，都成了历史的谜团。就在前不久，新四军历史研究会浙东浙南分会发动了 “寻找南昌起义中的上海人”的搜寻活动，他们下图书馆、跑档案室，查地方志、联络烈士陵园，终于确定7名来自上海的起义者的情况，幸运地是，他们还找到了三名起义者的后人。

　　“参加起义的士兵和指挥者号称有3万人，实际人数是2.3万人。如今能有资料可考的仅有1026人。在江西八一南昌起义纪念馆，他们保存的资料中，有5个上海人。”会长戚南强告诉记者，纪念馆中资料并不多，基本上只有名字和生卒年月。他们是丁晓先（南昌起义上海代表）、林钧（1897-1944上海川沙人）、周大根（1906-1938上海南汇人）、赵天鹏（1903-1928上海南汇人）、施章（1893-1940上海崇明人）。

　　从这几个名字着手，几名新四军后人开始了艰难的寻找工作。

　　在网上，他们搜到一段视频：丁晓先的后代也曾到纪念馆参观，问起有没有先人的遗像，遗憾未能寻获。这更坚定了他们寻找起义者的决心。网上五花八门的资料不少，可出处不明、真伪难辨，有些又仅是“孤证”，只能作参考，他们将大致能认可的情况保存下来，圈出一些存疑的地方。另一组人则跑遍了上海图书馆、上海档案馆，还利用工作便利查阅到内部资料，丁晓先、赵天鹏等人的情况渐渐汇总起来，有了较为清晰的轮廓。

　　在查找中，一个名字引起了副会长陈晓光的注意——“赵一凡”，不少资料中这个名字一直跟在“赵天鹏”后面。还有资料显示，他们一个是连长，一个是司务长。那么他是否与赵天鹏同乡呢？凭经验，他们觉得可能性极大。于是，他们又去翻阅查找各种资料。查南汇志，没有！查川沙志，也没有！最后在上海地方志上找到了蛛丝马迹。而在一本《浦东革命前辈风云录》中，他们还找到了另一个不在名单之列的起义者盛幼宣。

　　“丁晓先因为起义后就失踪了，资料很少，关于他的图片资料，几乎所有地方都只收录了一张当时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执委开会时的合影，后来我们找到一张单独相片，却确认不了是不是他。”陈晓光说，负责搜集情报资料的会员将只能合照放大，一点点对照，觉得相似度较高。

　　另一路负责去各个烈士陵园打听起义者后代的情况。作为烈士后代的陆心伯熟悉烈士陵园的运作。“如果烈士有后代，并到陵园来祭奠过，就有可能留下记录。”果然，他先后找到了林均、周大根等人的后代。巧的是，他们目前也都在上海。接通电话那一刻，陆心伯高兴得像小孩一样。

　　“2万多人中，有名有姓的只有1千多人，参加起义的上海人也肯定不止这几个。”参加寻找工作的沈月珍说，当年在九江铁路段工作的父亲曾告诉她，起义时沿浙赣线过来的大批人都操着苏浙沪口音，另一些人则来自湖南、湖北，他们纷纷涌向江西南昌。

　　寻找 “八一”起义者的工作还将继续。新四军后代们说，这是项有意义的工作，希望借此让更多年轻人了解革命先辈的事情。

　　起义前，伴随周恩来去武汉——记上海籍南昌起义老战士盛幼宣

　　“父亲参加了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后撤离，秘密赴武汉，当时他是国民政府劳工部秘书长室的文书。后来随叶挺到南昌，”盛昌旦是盛幼宣最小的儿子，尽管青年时代的父亲对他相对遥远，但他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却溢于言表。“父亲是曾在大革命时期经历过战斗洗礼和生死考验的斗士。”

　　解放后，盛幼宣一直生活在上海，虽然他很少讲起自己的往事，但许惠在照顾老人的过程中，还是感受到了他过往的点点滴滴。“公公婆婆这辈子，不求名、不求利，没有一件好衣服。就连他们获得平反拿到的补助，也全部交了党费。”

　　盛幼宣1908年出生在南汇县大团一个曾显赫一时的封建世家。那是，他的名字叫盛世铎，由于父亲早殁，幼年跟着一目失明的寡母苦度时日，靠哥哥姐姐出门当学徒和摇袜打工，才勉强在当地县立高小就学。后来他因家境窘迫面临失学，林钧登门苦劝母亲，并亲自陪送他投考江苏二师 （上海中学的前身），自此盛幼宣接触到风起云涌的时代大潮。

　　1927年初，北伐军前锋逼近苏浙沪。盛幼宣接受党的指派，在联合会秘书长林钧身边担任文书，负责拟印与发送通令、文告、传单等，直接参与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的发动筹备工作。起义成功后，盛幼宣担任上海特别市临时市民政府机要秘书，专职保管文印，负责工商学联合会之间联络协调，并代表市民政府与租界公董局办理严正交涉。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中共党员被迫转入地下，并按党内指令分批秘密撤离上海。4月下旬一个阴沉的下午，盛幼宣和赵翼范等化妆后，伴随周恩来同志搭乘英商怡和洋行轮船，离开上海前往武汉。盛幼宣晚年曾回忆道：“轮船过下关，进入安徽境内，我们才同化了妆的周恩来打招呼，大家看了各自的打扮，都禁不住笑出声来。在蒙蒙细雨中，我们偎依在轮船栏杆旁，随着引擎的震颤，仿佛又听到了国民党右派制造‘四一二’大屠杀的枪声，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战友们。大家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憋得透不过气来。”

　　到武汉后，党组织分配盛幼宣担任武汉国民政府劳工部文书，部长是苏兆征，秘书长是林钧。然而，局势剧变，地方军阀反扑、队伍中有人相继叛变，汪精卫又发动“七一五”分共事件，盛幼宣接受党组织安排，编入叶挺任军长的十一军政治部随军行动。

　　“从武昌乘轮船赴九江，船上挤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许多人露宿在甲板上，面对奔流不息的江水……却是满腹的悲愤。”回想3个月前一腔热血从上海到武汉，盛幼宣陷入愤懑之中。就在此时，党组织将发动武装起义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当一位姓黄的科长在船上宣布‘立即向南昌集中’的命令时，群情振奋。大家擦拭武器，整理轻便行装，乐观与希望又降临每个人心里。”

　　7月26日，船到九江后，盛幼宣随部队步行向南昌进发。步行线路原定走到星子县，再雇船穿过鄱阳湖，从水路赴南昌，估计需要5天时间，但军部命令必须在30日前抵达南昌，为赶时间，他们连夜翻越庐山，沿着山路攀援前进。半夜，在一座古庙旁，就地休息、烧饭。忽然山雨倾盆而下。大家顾不上露天湿地，倒下就睡。

　　三天后到南昌附近登陆时，叶、贺部队已集结南昌，城里到处张贴着 “欢迎铁军！”、“打倒反动军阀!”等标语。为保证起义成功，盛幼宣等人一面草拟有关文告，准备起义时佩戴的红领带和白毛巾，一面派出人员同当地群众组织取得联系。

　　7月30日下午，以周恩来为首的前敌指挥委员会发出起义命令，秘密传达到各起义单位。晚九时许，全城戒严，各部队秘密集合。8月1日凌晨，起义第一枪打响。各部队按照预定目标猛烈攻击，迅速结束战斗。

　　起义之后，盛幼宣分配在中央革命委员会秘书长吴玉章身边任秘书。随即颠簸转战于瑞金、长汀、上杭、峰市等，最后由大埔挺进广东，直至广东梅州三河坝，部队陷入敌军重围，不得不分发盘缠遣散所有伤员、病号和文职人员，盛幼宣即在其列。

　　当盛幼宣跋山涉水独自流落回沪后，到处寻找党组织。先后与参加南昌起义后分别离散回乡的林钧、赵一凡、周大根、赵天鹏等重逢，但处处受敌特注意，无法开展工作。

　　不久，建立在七宝财神堂的明强小学新来了一位青年教师。据说是校长赵惠溪在江苏二师读书时的同班同学。只见他戴着一副眼镜，面容谦和、身材清瘦，谁也没想到他就是在大革命中摸爬滚打过的盛幼宣。在那里，他遇上了同样落难失散、惶惑无助寻找组织的“乡下小妹妹”杨品珍，之后建立了志同道合的革命家庭。

　　1979年，盛幼宣在上海逝世。

　　其余6名上海起义者概况

　　1、丁晓先 曾任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辑，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领导人之一，也是武装起义后成立的上海特别市市民政府委员之一。“四一二”大屠杀时，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丁晓先也被列入大屠杀通缉名单中，且排名靠前。此时，丁晓先已奉命离开上海，到达武汉。1927年7月24日，他参加了决定南昌武装起义的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委会，又赴江西九江，协助起义前准备事宜。8月1日，他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队伍被冲散，他不知去向。

　　2、林钧 又名林少白，上海川沙县城厢镇人。出生于1897年，1924年在上海大学加入中国共产党，被选为学联负责人之一，全身心地投入上海学生运动。1927年3月，是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领导人之一，起义成功后，林钧担任市民政府秘书长，并被选为与蒋介石谈判的4名代表之一。“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林钧随部队离开武汉参加南昌起义，担任起义军领导机构“党务委员会”委员。起义失败后，林钧辗转返回上海浦东地区，继续开展革命武装斗争。1930年林钧与周大根一起被捕，1934年被党组织营救出狱。1944年，林钧再次被国民党特务抓获，途中遭枪杀。

　　3、周大根 原名周根发，又名周秋萍，1906年生于上海南汇大团镇。受林钧进步思想影响，1924年与林钧一起考入上海大学，1925年5月参加中国共产党。1926年9月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习。1927年，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周大根随部队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周大根返回上海浦东地区，继续开展革命武装斗争。1930年周大根与林钧一起被捕，1934年一起被党组织营救出狱。1938年12月16日，周大根在一次与日军的战斗中连中数枪，壮烈牺牲。

　　4、赵天鹏 上海南汇泥城乡横港村人，生于1903年12月11日。1926年10月，赵天鹏与周大根等人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习，后参加贺龙指挥的二十军。1927年7月，“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他随部队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赵天鹏返回上海浦东地区，继续开展革命武装斗争，同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8年6月，与周大根一起去执行处决恶霸张沛霖的任务后，不幸被拘捕，同年7月2日英勇就义。

　　5、施章 上海崇明向化乡人，生于1893年，原名施五郎。刚满14岁，便在上海驳船上当学徒，后在英商汇德丰驳船公司当船工。1922年，上海海员举行大罢工，施章发动本公司千余船工参加。1925年，施章组织工人参加“五卅”大罢工，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8月1日，他参加南昌起义，在政治保卫处工作。10月，施章参加海陆丰农民武装起义，在战斗中被捕。他组织越狱成功，又参加广州起义。起义失败后，返回崇明。之后多次被捕入狱，1937年出狱后去延安中共中央组织二科。1940年10月4日，因病在延安枣庄中央医院逝世，终年47岁。

　　6、赵一凡 生于1907年，上海南汇人。1925年，他参加了“五卅”运动，次年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习。1927年3月，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时，赵一凡随军回到上海，担任工人纠察队教练。起义成功后，赵一凡担任市民政府的保卫工作。“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赵一凡与盛幼宣一起随周恩来到武汉，赵一凡参加了贺龙指挥的二十军，担任连长。8月1日，赵一凡参加南昌起义，失败后回到南汇开展革命工作。1928年，赵一凡奉命赴苏联学习。后来不幸陷入苏联共产党内部斗争中，被捕入狱，与国内失去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