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哈依”真难琢磨

陈浩海

2011年01月06日
   　日本人一般不喜欢说不。因为，按照他们的观念，对对方的要求如果直截了当的予以否定，是一种会惹怒对方的不礼貌行为，至少，会使对方难堪。因此，对别人的问题他们都尽可能的以委婉的方式作答。比如，你问一位日本朋友：今天下午你能否陪我去买东西？他肯定不会说：不行，今天下午我没空。而是说：今天下午么？稍微……在注重礼节的生意场上，情况自然更不用说了。


　　日本人的这种习俗，往往使许多外国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西方的商人，有时候至对此感到恼怒，认为这是日本商人的滑头，而不知这是日本文化造就的日本商人的本能。

　　确实，在这方面，日本人和西方人是决然相异的。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问一个日本人“你不饿吗？”他的回答将是“是(我不饿)”，而你如果问一个美国人：你不饿吗？他的回答则是“不(我不饿)”。这，就是一种差别。

　　翻阅一下辞典，“はい(音哈依)”的解释为：是，是的。好，行，可以，对。总之，丝毫没有否定、不同意的意思。然而，请千万不要误会，因为，如果你和日本人谈论一个问题，即使讲得口干舌燥，对方“哈依”连声，那也并不一定说明他赞同你的观点或看法，简而言之，对“哈依”，有时是不能根据辞典上的解释去理解的。

　　一天，我的朋友W君向我叙述了这样一件事：数周前，W君受他所在公司的委托，和日本某公司的几位代表就一项商品出口业务进行谈判。谈判进行了将近3个小时。席间，W君对日方提出的每一个细节问题均作了自己认为无可挑剔的答复，尽管有点王婆卖瓜之嫌。日本的代表一直在点头哈依。

　　谈判结束后，中方按照惯例宴请了日本客人，酒热耳熟之际，W君颇为得意，并暗自料定，这笔生意算是成交了。于是，飘飘然的感到自己可以为进一步落实具体事宜而准备飞往大阪的伊丹空港。

　　然而，一周以后，日方通过中介人给了一个简单明了的答复：他们没有兴趣。这个意想不到的答复，使W君如坠雾中，并使他不得不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搜寻当时可能显示对方不感兴趣的迹象，检点当时自己是否有有损于对方脸面的举止，包括那件熨烫得相当平整挺刮的西服。然而，他徒劳无功。失望之余，W君不免有点愤然：这不是存心在耍我？！当时，他们不是连连说“哈依”，表示同意了吗！

　　听完W君的叙述，我觉得似乎有必要当一回这位获工学博士学位的朋友的启蒙老师。尽管本人的工学知识可用一穷二白形容，尽管本人深知好为人师是一种恶习。我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美国人写的《怎样与日本人做生意》，翻到其中的一页递给他。该页上有这样一道选择题：

　　当日本人对你的问题回答“是”的时候，你认为这表示：a、同意；b、理解；c、注意到你在和他说话；d、对方在搪塞你；e、以上所有的解释。

　　对这道题目，W君选择了d。但是，我告诉他，根据书中提供的答案，正确的选择应该是e。因为，理由十分简单，即日本人不习惯当面作出明确的否定，以免伤感情。另外，日本人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即他们总是尽可能的使对方明白，他们已经听懂了对方的话，尽管他有时并没有听懂，更谈不上同意。

　　这样，日本人的“哈依”也就成了没有特定指向，或者说没有严格含义的抽象符号。本人当然无意，也无能否定辞典的权威性。但是我们应该懂得，日语是十分注重情境的，作为抽象符号的日语只有在特定的情境中才能产生具体的表象，化抽象为具体。这就是日语的文化学和哲学含义。不理解这一点，就很容易陷入误区。

　　确实，令人难以捉摸的似是而非，不啻是和暧昧并驾齐驱的日语的又一特征。在这方面，我也确实是深有体会。我曾有十多年的英语和日语的学龄，对比这两种语言，我最明显的感受是，英文难在字母，因为，用字母组织成的英文，和充满汉字的日文相比，对我来说，字母毕竟不那么亲切，而日文的难恰在把握其确切的含义，因为它常给人一种似是而非之感。

　　概括而言，英文的表达注重于要求对方理解已经显明的东西，而日文相对来说则偏向于要求对方捕捉经常未显明的东西。这一情况在英文和日文的考卷上表现得最为彻底。

　　英文考试，如果你听懂或看懂了题意，那么回答起来应该说是不难的。因为，供你选择的A、B、C、D不仅一目了然，而且孰是孰非泾渭比较分明(当然，绝对清楚也就不成其为考试了。)但是日语则不然，不要说由波纹线、双曲线、粗黑线与a、は、ア组成的问题，以及由1、2、三、A等组成的选择答案本身已混不清：可选择的答案似乎都扣住问题，但又似乎都不明确。一句话，难以分清孰是孰非，筛选法难起作用。

　　日本人当然不会不分是非，但他们给人的感觉(确切的说，他们的表现)经常似是而非。以上谈到的W君的叙述，就是一例。

　　记得一位与哲人之称号无缘的人，曾经说过一句颇富哲理的话：世界上的任何人或事物，都是由不变中的变化和变化中的不变这两大要素构成的。以此解释日本商人的“哈依”，或许是十分恰当的。“哈依”这种表示是不变的，但“哈依”的含义是多变的，反之亦然。是乎非乎，全靠你如何定夺。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记住，日本人称“哈依”，并不表示他依了谁，“哈依”可以不等于行，好，可以，对。

　　(来源:日本新华侨报网；作者: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