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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18日
编者按: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D. Kaplan)是美国《大西洋》月刊记者,华盛顿新美国安全中心高级研究员。3年前,他曾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代表美国部分右翼专家观点的文章《如何与中国作战》,言惊四座。今日,这位“中国问题专家”再次开炮,声称随着中国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的崛起,中国已经规划了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两个方向的发展战略,并称最终美国很可能被挤出西太平洋,失去在这个区域的发言权。本刊刊发此文,并非同意其观点,亦非证实其内容,仅供有兴趣的读者参考。
2004年12月-2005年1月发生在苏门答腊岛沿岸的那场印度洋海啸,可以被看作是美国海军力量在亚洲的一场“巅峰演出”,强大的美国海军在这场人道主义救援中发挥了其他国家难以比拟的巨大作用。在巡洋舰、驱逐舰和护卫舰的簇拥之下,航母上的直升机从甲板上起飞,往返于舰艇与岸上救援基地之间,帮助营救落水者并及时运送医疗救护人员,烘托出绝对统治力与道德之间的良好气氛,以往这两者很少能够融合在一起。救援行动的目的是人道主义的,但是在短时间内调集大量战舰和航空母舰,跨越数百英里的海洋以最快速度达到灾难现场,这些技能和装备的运用实际上都只有在实战中才能见到。这场救援行动所传递出的真实信息是:让世人亲眼目睹美国海军举世无双的实力。
中国——21世纪美国的海上对手
然而这种光环如今正在消散,在60多年近乎独霸的优势丧失之后,印度洋和西太平洋已经不再是美军“独享”的“水上游乐场”。据分析家的战略预测,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短短几年后,美国海军在东南亚海域再也不能重演印度洋海啸中的“巅峰时刻”。在下一次突发灾难中,美国海军将不得不与来自澳大利亚、日本、韩国、印度和中国的新的“大甲板水面舰艇”分享海权和荣光。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中国的潜艇建造和部署速度是美国的数倍。实际上,中国正处在高速的舰艇建造和部署状态中,这将使中国海军拥有的舰艇数量在下一个十年中的某个时候一举超越美国海军。数量虽然只是这一宏伟之举的一小部分象征,但这数量却是真实存在的。
无可否认,在最近的数十年时间里,美国海军正在我们的视野中逐渐“消沉”。二战末期,美国海军拥有着6700艘舰艇;冷战时期,大约600艘美国海军舰艇部署在世界各地;现在,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不足280艘。
尽管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和美国国会研究处的报告,美国海军已经计划将舰艇的数量提高到310艘以上,不过成本超支34%以及其他因素,都意味着这些一计划或许太乐观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不得不考虑美国当前的经济大衰退。五角大楼的预算肯定将被削减,耗资巨大的海军造舰计划会首当其冲。
这并不表示美国海军将立刻丧失其在亚洲海域的优势地位。逆转的进程是缓慢的。不过,这也意味着,自二战之后70年的格局终将结束,其他海上力量——本地区国家的海军以及非政府武装如海盗——正在开始描绘属于自己的海洋蓝图。美国在全球海洋上的单极行动正在开始变得黯然失色。
而作为在21世纪最有可能成为与美国抗衡的竞争对手,中国正在将自己的经济实力转化成海权。
中国崛起将导致美国丧失对亚洲的影响力
目前中国的地位可以与南北战争之后实现统一时的美国相比,随着巴拿马运河的建造,美国在20世纪之初到达了一个顶峰。在那些我们很可能已经遗忘的总统——海耶斯、加菲尔德、亚瑟、哈里斯等人——执政期间,美国的经济静悄悄地实现了崛起。然后,我们首次在广泛的区域谋求复杂的经济利益和战略利益,而这促使美国海军在南美和太平洋地区驻扎部署。
我们有什么理由认为中国不会走上同一条崛起之路?
事实上,认为中国正在获得强大的海军力量以作为一种终结地区或全球霸权的手段,这种思想太过于简单。那些称霸世界的帝国通常并不是有意识地从一开始就希望成为世界霸主。相反,随着国家不断变得强大,他们进一步发展的需要和以往从没有过的不安全感,导致他们以一种新的组织方式不断扩张。
此外,中国不是内贾德领导下的伊朗。中国并没有威胁要毁灭任何一个国家,而且与美国有着不断密切的外交关系和经济联系,在全球经济危机的背景下,美国与中国之间的利益联系越发紧密。实际上,持续推进和加强中美双边关系,不仅是有可能实现的,而且可能是21世纪全球体系的最佳模式。
然而,未来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跟我们预想的有些差别:即使我们大力推动与中国的合作,我们仍将面临与中国的竞争。
当我们的海军舰艇采购进程“近乎于停滞”的时候,中国的国防经费预算增长速度连续20年一直呈两位数。中国的水下武器库已经拥有了12艘基洛级潜艇;13艘宋级潜艇;2艘商级攻击核潜艇;1艘晋级战略核潜艇。显然,这还比不上美国海军的74艘攻击核潜艇和弹道导弹核潜艇。美国还拥有着全世界21艘航母中的11艘;而中国目前还没有航母。不过,数字并不能代表全部:更令人关注的应该是潜在的发展趋势,不对称能力和海军力量、经济力量及领土主张的创造性结合。
中国正在紧紧追赶,虽然速度并不很快,但足以警醒美国——美国主导世界的期限不再是永远。伊拉克已经向美国展示出以路边炸弹为代表的低技术含量不对称作战,随着中国导弹项目和航天计划的发展,将会向美国展示出机智灵活和以“反介入”作战能力为代表的高技术不对称作战。未来美国海军在调派自己的航母战斗群前往亚洲沿海时,将会面临更大的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可以发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最后,中国是亚洲的地缘政治中心,加上其不断增长的海军力量和逐渐强大的经济力量,终将导致美国丧失对亚洲的影响力。
对中国至关重要的两个大洋
因此,大致描绘出中国正在演进的印度洋和太平洋海军战略,是至关重要的。值得我们牢记的是,我们将会日益把从非洲东部到印度尼西亚,以及向北到朝鲜半岛和日本的广阔海域,看作是一个整体——各个运河和路桥项目将在可预见的未来连接起太平洋和印度洋。
尽管这片海域马上将会变成一个单独的海洋世界,但现在它仍然是两个海洋。中国作为一个被封锁的大陆力量正在逼近印度洋,尝试着与印度洋周边国家签订合作协议,寻找进入印度洋的港口。这样一来,就使得中国与印度存在潜在的冲突可能性,中国面向太平洋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这也让中国有可能与美国爆发冲突。在审视中国的经济和战略综合利益之后,本文的分析将从太平洋开始。
从古老的中国开始,这片土地就一直全神贯注于陆上入侵的威胁。随着苏联解体,这一担心烟消云散。因此,中国对海权的追求,首先是暗示着中国的陆地边界前所未有地进入了无威胁时代。
虽然沿海城市和岛屿国家,无论大小,理所当然地都会去寻求自己的海权,但一个大陆性国家如中国,也大力发展自己的海权,那么这多少就带有一个萌芽中的大国的标志的意味。
在中国的经济发展中,走向海洋是目前非常热切的呼声。经济的飞速发展已经使中国的贸易不断扩大,伴随而来的是整个国家沿海城市的商业大发展。2007年,上海的港口吞吐量超越了香港,成为世界最大港口城市。到2015年,中国将成为全球最大的造船国。商船运输部分决定了海权,在这方面,中国将领先世界。
中国对能源有着很大的需求。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石油消耗国,仅次于美国。在下一个十年,中国的碳氢化合物消耗量将会翻一番,而那些石油和天然气的85%,都需要穿过印度洋,途经马六甲海峡。今后,中国将会更加依赖于沙特的石油和伊朗的液化天然气。因此,至关重要的海上交通线必须要得到保护。
如果你领导着中国,就有责任将数亿中国人带入能源利用非常奢侈的中产阶级生活模式,你也会寻求发展一支可靠的海军,目的是保护自己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上穿梭的商业船队。
不过,问题是中国仍然还没有拥有这样一支海军。因而,根据分析家詹姆斯·马文的观点,中国领导人可能满足于“共同利益”的“免费享用”,而提供这些“共同利益”的是美国海军。然而,随着中国海军正越来越有能力承担更多的责任,这种免费享用的状况将会变得越来越没有必要,而中美海军竞争时代可能会双方的重视之下开始。
突破太平洋上的岛链
在太平洋上,中国海军在第一岛链范围内有着不小的挑战。该岛链从北向南,包括日本、琉球群岛、朝鲜半岛的一半、台湾岛、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澳大利亚。除澳大利亚之外都是潜在的导火索。从中国大陆沿太平洋海岸向第一岛链望去,中国海军战略家们认为这是用来遏制中国的“海上防线”,用美国海军战争学院教授詹姆斯·霍尔莫斯和吉原俊井的话说:一个组织有序的美国联盟防线,都可以潜在地封锁中国进入蓝水。中国的战略家们凝视着这种现状,时刻准备着冲出岛链。
由于前出于亚洲大陆,朝鲜半岛控制着中国东北部所有海上交通,尤其是进入渤海湾的船只,这里是中国最大的海岸石油存储基地。一个分裂的朝鲜半岛对于中国来说可以彰显自己的作用,因为朝鲜为中国与东北亚其他国家之间的互动提供了缓冲作用。同样,台湾地区也在口头和文字上被各方频繁讨论,其未来的走向将会导致重大的地缘政治改变,这一改变将是极其关键的。
用美国著名将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话说,“台湾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航空母舰”,这意味着台湾岛控制着中国大陆东部沿海区域的中心点,立足于台湾岛,像美国这样的外部力量就能够沿着海岸外围向中国大陆“辐射”武力。正因如此,没有什么可以比台湾地区的“事实独立”更令中国海军决策者们愤怒。在所有遏制中国走向蓝水的警戒力量中,台湾岛处在最高也是最中央的位置。随着台湾地区一步步转向中国大陆的怀抱,由美国盟国组成的防线和海上遏制体系正面临着严峻挑战。
长期以来,中国一直渴望拥有一支真正的蓝水海军,就像美国曾经拥有的强大海军舰队那样。一旦中国大陆统一了台湾地区,那么中国海军不仅在面对第一岛链时突然处于有利战略位置,而且中国的“国家活力”将会引人注目地迸发,自由地向外部区域投射力量。如果台湾地区决定与中国大陆携手共进,那么就像霍尔莫斯和吉原俊井说的那样,中国将会更加从容地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之上寻求一个宏伟的海军大战略。
中国大陆对台湾地区的统一,有着与印度战争最后一场战役——1890年伤膝谷之战相同的影响。在那次令人后怕的战役之后,美国军队开始将注意力和目光投向海洋,十多年之后美国就建造了巴拿马运河。尽管“多极世界”被用来形容当前的世界格局,但这个格局将推进台湾地区与中国大陆的统一,而这也标志着中国大陆在这个多极世界中的真实崛起。
当前,中国正在通过多种方法努力(主要表现在经济手段上)改变由美国主导的第一岛链的运转。像菲律宾和澳大利亚这样的国家,将会把中国当作自己的头号贸易伙伴。中国如今一直在竭尽所能地推动与菲律宾的双边关系。未来可能还会包括军备重整的日本、民族主义日盛的韩国、与中国大陆统一的台湾地区以及菲律宾和澳大利亚,虽然这些国家和地区名义上是美国的盟友,但它们一直受贸易因素和与中国经济实力及军事实力持续增长有关的其他事实状况所牵制。结局将是在美国力量滑落的同时,西太平洋将变得更不稳定。而在此过程中,中国海军将从所有可能的方向突出重围。
在这一想定中,东面,中国开始为冲出第二岛链做出谋划,该岛链的主要节点在于美国的关岛基地和马里亚纳群岛。实际上,整个大洋洲都是中国迅速发展的经济利益所覆盖的范围。
不过在南面,是南中国海和印度尼西亚海的复杂海域,主要受控于新加坡、马来半岛和其他菲律宾南部数以千计的岛屿及印度尼西亚群岛,中国海军在这里的利益存在非常明显——而且中国到中东及非洲地区的海上交通线大部分都面临着一定的危险。在这片海域有着激进的伊斯兰武装力量、海盗以及印度海军的崛起,外加马六甲海峡和龙目岛海峡这两个地理位置上的“瓶颈”所带来的严重海上拥堵。在这片海域还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所有这些因素的综合、机遇、问题,以及它们展现给中国决策者的噩梦,使得印度洋与太平洋交汇的这一地区成为在未来数十年中最为关键的海域之一。就像美国海军在一个世纪之前开赴并控制加勒比海盆地一样,中国海军一定会深入这些海域,然后至少与美国一样成为该海域的主宰者:马六甲海峡可以被想象为巴拿马运河,一个通往更辽阔世界的出口。
珠链与前沿存在——中国的印度洋战略
印度洋海啸救援行动引发了中国高层内部的一场热烈争论,内容核心是关于“中国是否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航母”。在中国眼中,未来在这些海域的海军优势将会带来主导权。
当考虑东南亚海域时,人们会立即想到在南菲律宾、马来西亚和印尼的部分岛屿上极端伊斯兰教武装分子的发展壮大。对中国来说,他们会带来美军势力的介入。在全球反恐战争中,美国特种部队在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建立了一个基地。自1992年菲律宾克拉克空军基地和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关闭后,美军第一次重返菲律宾。对中国的战略家们来说,这些都是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些美国人对于美军存在的地缘政治影响非常坦率,他们认为这些军事部署为未来与中国的竞争占据了有利的战略要地。
在这些拥挤的、狭窄的并且岛礁众多的海域,海盗也潜在地威胁着中国重要的海洋交通线。最近几年,新加坡、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海军之间的协作,大大打击了该海域的海盗活动,因此该海域的海盗活动并不像在印度洋的另一端——亚丁湾那么猖獗。一位中国的分析家甚至曾担心,组成印度安达曼-尼科巴群岛的244座岛屿可能被来组成一个“金属链”,可彻底封锁马六甲海峡的西北入口。这位分析家还进一步推论称“一旦印度控制印度洋,肯定不会对自己的地位感到满意,并将不断寻求扩展其影响,而且其东向战略尤其对中国将产生冲击。”最后,这位分析家总结道,“印度有可能是中国最现实的战略对手。”当然,这可能是来自中国专业学术人员的担忧之见,完全从理论出发。不过,政策的制定主要在于目的,而且即使这位分析家多多少少对印度的威胁有些夸大,但他的关注表明北京已经把新德里看作是自己面前一个主要的海上力量。
有一种推论认为,中国将在可预见的未来与泰国合作,投资开凿一条运河,这将为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的连接提供另一种方式——这一工程项目在规模上与巴拿马运河相当。对中国而言,克拉运河的重要性可以与京杭大运河相比,它将为中国带来新的港口设施和石油精炼厂,货物转运所需要的仓库储存,而且,这将是扩大北京在东南亚影响的平台。此外,距离克拉地峡不远就是中国海南岛,那里正在兴建军事基地,从这里中国可以投射海军和空军力量。
如今,海洋世界的战略心脏已经不再是北大西洋,取而代之的是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随着这些项目中至少有一个或两个投入建设,中国将会获得巨大的利益和便利。一旦这些东南亚海域变得不再那么狭窄并且不再依赖于马六甲海峡这一个战略通道,海盗和印度海军崛起所带来的潜在威胁将会烟消云散。更为重要的是,中国海军将更希望在印度洋和西太平洋之间拥有多条进入通道,减轻其对马六甲海峡的依赖,成为跨越两个海洋的大国,而不仅仅是活跃于一个海洋的大国。
中国的“马六甲难题”有两个长远解决办法。第一个比较简单,就是在从一个大洋进入另一个大洋时可提供后备海上路线。第二种解决办法是更多地通过陆上交通,从中东和中亚地区获得石油供给。这意味着通过印度洋港口运输石油和其他能源产品,再经过公路和石油管网向北输送到中国的“心脏”。
外界称中国军方的“珠链”战略就是用于印度洋。中国正在帮助巴基斯坦建设位于阿拉伯海的瓜达尔港,他们可能已经正在那里监听通过霍尔木兹海峡的过往船只。在斯里兰卡南部海岸的Hambantota,中国正在为本国船只建设一个煤炭装卸站。在印度的对面,孟加拉湾的吉大港,中国正在建设一个集装箱港口设施并寻求海军船只和商业船只的进入。在缅甸,中国给予缅甸政府数十亿美元的经济支援,与此同时北京正在那里建设并更新港口设施,并且正在兴修从孟加拉湾到中国云南省的公路、水路和油气管网。此外,中国在孟加拉湾深处岛屿上正在运行着监视设施。这些港口距离中国的中西部城市更近。这些印度洋上的港口,有了南北向公路和铁路的连接,将会大大有助中国内陆封闭地区的经济发展。而且,更具重要意义的是,中国武器出口总量的90%都是那些印度洋沿岸国家,实际上这些国家在三个方向环绕印度。
600年后中国展现雄心
当然,任何人都必须小心谨慎地判断中国在这个地区的行动。负责运营瓜达尔港的并不是中国,而是新加坡港口集团。中国的观念并不是建设设施完备的官方基地——这种做法太过明显,中国希望采取更微妙的方式。实际上,宋朝和明朝初年——从10世纪到15世纪初,就可以看到中国当时已经接受来自印度洋沿岸国家的贡品并签订进入该国的条约,只是中国并没有像葡萄牙、荷兰、法国和英国那样,在当地建立永久基地。如今,中国需要的似乎是沿南部欧亚大陆边缘地带的友好国家的现代化深水港,可以被中国的战舰和商船所利用,在这个过程中,沿印度洋海上交通线就可以建立更大的力量存在。中国的底线是对台湾地区和第一岛链的关注,在印度洋上的利益对北京来说显得次要一些。
中国长期寻求在印度洋上的存在,目的是投射力量并保护自己的商业船只和能源运输船只,中国官方大力宣传并纪念郑和下西洋600周年,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中国再次大力宣传这位印度洋探险航海家和其传奇人生,暗示着这些海域一直是中国影响范围的一部分,而且中国只是回归到自己的传统贸易线路。实际上,令人惊讶的是中国欣然接受了派遣两艘驱逐舰前往亚丁湾海域支援“反海盗”行动的邀请,中国将此次行动当成中国海军正式参与国际行动的一个机会。赴亚丁湾护航行动除了让中国的士兵不断参与国际安全行动、走出国门并积累远洋航行的经验,还让中国海军可以光明正大地穿越整个印度洋,实地搜集大量相关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短期内,中国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台湾问题和第一岛链上,而印度洋问题处在他们关注点的外围。因此,在几年和几十年中,印度洋将会有助于凸显中国是否会成为一个军事大国,或者依然保持现在的地位,做一个太平洋上的地区大国。未来可能发生的一种情况是,中国商业船队和海军舰队以某种方式,从非洲海岸出发,一路经过印度洋和太平洋,最后达到朝鲜半岛——隐蔽而又有效,所有亚洲海域都在温带和热带圈内,因而保护了中国的经济利益和全球海洋体系。在这一想定中,印度、韩国和日本可能都会增加自己潜艇和其他战舰数量,在这片“非洲-印度洋-太平洋”海域活动。这些背景因素可能会令拥有世界最庞大的海军和海岸警卫力量的美国仍旧保持其霸主地位,不过其他世界级海军力量与美国海军之间的差距将会比现在越来越小。
美国应该怎么做?
美国肯定会从金融海啸中逐渐恢复,但美国与亚洲大国之间的落差将会逐步缩小。当然,美国的经济和军事力量衰退并不是一种“宿命论”的假定。“衰退”作为一种说法也有可能被过度夸大了。在19世纪80年代,英国皇家海军开始了相对衰退,而就在这个时期英国在跨越50年的两次世界大战中拯救了西方。不过,一种必然的模式已经浮现。冷战的数十年时间里,美国主宰着世界经济。这已经是往事尘烟,剩下的问题是美国如何负责任地对多极化作出反应。
海军力量将会成为越来越复杂的全球力量排序中一个精确的“指示器”。实际上,中国海军力量的崛起可以为美国带来机会。此外,幸运的是中国海军正在以一种正统的方式崛起,以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和正当的安全利益,就像美国曾经走过的道路一样。这为中国和美国提供了几个可以合作的方向——海盗、恐怖主义和人道主义救援,在这三个方面中国的利益并不与美国发生矛盾。此外,中国或许会小心谨慎地在能源问题上打开中美两国海军合作的大门:联合巡逻海上交通线。毕竟,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都将继续依赖于来自中东地区的石油。因此,中美两国成为对手不是不可避免的。
因而,从某种认识上看,只有推动像印度、日本这样的美国盟国去遏制中国才是可靠的:这种做法可以为美国提供一种机制,有计划放弃单极世界的一部分,逐步并优雅地卸去大国的责任。不过,为了执行这一战略可能会存在过度且不必要地疏远中国的危险。因此,鼓动盟国必须是一个更广泛军事战略中的一部分,而这个战略应该是寻求限制中国作为亚洲中心联盟体系中的组成部分,在这个体系之下可就许多问题展开军事合作。
当然,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迈克尔·马伦将军在2006年发表讲话称,“关注于海上控制的老的‘海洋战略’在哪里,新的海洋战略必须认识到所有国家经济趋势好转,不是当海洋被一个国家控制之时,而是当所有这些国家在海洋上感到安全和自由的时候。”
马伦将军还说道:“众所周知,我正在追求的是‘千舰海军’——如果你愿意它就是一支已经存在的舰队,由所有爱好自由的国家组成,可以监视所有海域的一举一动。”
就像马伦将军的话语听起来可能给人以宏伟但又平凡的感觉一样,这实际上是对美国自身能力衰弱的一种现实应对。美国单独行动的能力将会越来越弱,美国将会越来越依赖联盟的力量。在中国海军与美国海军之间,发生一场微妙的海洋冷战是非常有可能的,与之相反,海军比陆军更好开展合作的趋向可能也意味着,两国海军可以率先开启两个大国之间的合作,致力于建设一个稳定而又繁荣的多极体系。假设美国与激进的伊斯兰宗教之间的文明冲突,以及美国与趋向于和平主义的欧洲和充满仇恨的俄罗斯之间的政策冲突,美国就必须竭尽所能,发掘与中国的共同利益以及共同点。
美国已经无力独自称霸整个世界。
此外,奥巴马政府必须立即终止布什政府时期忽视东南亚海域国家的政策。多年以来,布什政府因为伊拉克和阿富汗问题忙得焦头烂额,错失了许多关键性的地区会议和其他代表美国利益的机会。由此导致的后果是,中国政府与菲律宾、泰国和印度尼西亚等国在外交关系上获得重大突破。美国政府必须立即作出应对之策,显示自己在该地区的存在,并调整与这些国家的关系。同时,这种策略也适用于印度洋地区。
西方对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染指,开始于15世纪末葡萄牙人血淋淋的入侵。随后荷兰人取代了葡萄牙人,英国人又取代了荷兰人,这些过程同样充满了血泪史。最后,美国人在亚洲海域取代了英国人,美国人的进入是经过了残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因此,从美国单极独霸海洋和平转变到美国-印度-中国共同主导,将是世界历史上的第一次。与其说是放下责任,还不如说是在500年里第一次让印度洋和西太平洋处于该地区国家自己掌管之中。控制中国在印度洋和太平洋上的优势,同时保留美国在该地区的力量和威望,将是达成这一目标的决定性因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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