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班枪击案引思考：中国人移民美国最热门跳板？

刘恒宝

2009年11月29日  来源：北京青年报
     　11月20日，中国籍枪手李忠仁的枪声打破了塞班岛的宁静，也使这个美属岛屿上的中国人群体再次引起人们的关注。在这个人口不足10万的西太平洋小岛上，聚集的中国人竟然近万。而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仅仅是把塞班岛当成获得美国绿卡的跳板，但多年的苦苦等待依然一无所获。随着今天美国联邦政府正式接管以塞班岛为首府的北马里亚纳群岛的移民与劳工事务，这些中国人眼前又出现了一线“大赦”的希望。可是他们真的距离梦寐以求的美国绿卡更近一步了吗？


　　故事

　　通过中介来到塞班岛希望获得美国绿卡的李鸿天(化名)说：“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中国人前赴后继来到塞班，在我看来，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贩卖人口的窝点！”这是身在塞班岛的李鸿天(化名)在向记者提到这个岛屿时的第一个反应。

　　辞职赴塞班求绿卡

　　李鸿天今年37岁，英语专业毕业，此前一直在浙江温州从事外贸行业，收入不错。今年过年期间，一位北京老教授向他推荐取道塞班到关岛去打工，不仅能再多挣些钱，还有希望获得美国绿卡。随后，这位老教授将李鸿天介绍给了北京的一家中介机构。因为与这位老教授熟识十几年，李鸿天十分信任他，马上打点行装，向老板辞职，交了10300美元中介费用，于2月16日登上了前往塞班的航班。李鸿天是从大连持学生签证出境的，当时边检人员就有怀疑，但最后还是放他出去了。

　　语言培训就是骗钱

　　按照当初的协定，李鸿天应该在塞班岛美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IBPC)先进行两个月语言培训，随后被送到关岛工作。但当太平洋的美景和摇曳多姿的热带植物褪去吸引力之后，李鸿天才发现梦想与现实差距巨大。“这所学校的教学质量非常差，还不如国内的函授机构。教师其实就是和我们一样来混身份的菲律宾人，两个小时的课程经常不到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我们这些学员都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这个学期到现在我们一共上了18天课，不足36小时，学费竟然高达1000美元。”不仅如此，去关岛工作的承诺也成了泡影，“我到这里才知道，关岛是美国的军事基地，我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去工作的。”

　　进退两难后悔不迭

　　就在李鸿天和同伴们没有出路的时候，又有中国人源源不断地被送来，仅通过李鸿天的中介过来的就有七八十人。“刚意识到受骗时我们想回家，可钱在对方手里攥着拿不回来。而且后来听说6月1日‘联邦化’，所以抱着一线希望等着。后来‘联邦化’又推迟到11月28日，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李鸿天说，自己放弃了国内体面的白领工作，花巨资到塞班来受苦，近一年来已经损失了将近20万元。本想给家里多挣些钱，没想到还时常要靠家里寄钱接济，现在进退两难，真是后悔不迭。

　　捡易拉罐维持生计

　　所有到塞班“混身份”的中国人中，李鸿天的处境不算最差的，毕竟学校可以为他提供食宿，他本人的语言水平也过关。唐挺剑十几年前从浙江来到塞班，如今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华人企业家。近年来他见到的被中介骗到塞班后陷入窘境的事例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天都有被骗的中国人到我的工厂、商店里找工作，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有的人刚一下飞机就被骗得身无分文，中间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栾女士在塞班经营一家美容院，她对记者说，在中介的口中，塞班常常被形容成“美国绿卡唾手可得、遍地黄金的天堂”，可真实的情况是，塞班的工作机会十分稀少，绝大部分中国人来塞班都找不到工作。“塞班面积狭小，本身只有数万人口，再加上近年来工厂倒闭，失业剧增，哪有工作给外来人做？”她说，一些中国人花费十几万巨资倾家荡产来到塞班，却只能靠捡易拉罐为生，一天只吃一顿饭，好多人挤住在条件很差的公寓里，处境十分凄惨。有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连英文字母都认不全，却被中介以学生签证骗来留学。一些女性迫于生计嫁给当地土著人，甚至迈入色情行业。

　　美国绿卡只是梦想

　　唐挺剑则告诉记者，塞班虽然消费水平不高，每月四五百美元可以维持基本生计，但对于外来人来说，就连这个工资也很难挣到。至于中国人苦苦等待的美国绿卡，接受记者采访的几位人士都认为只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几位在塞班的老华人说，十几年来从没见过身边有人获得美国绿卡。“要想获得美国绿卡，唯一的办法是坐船经罗塔岛偷渡到关岛去申请庇护，不少人就这样葬身海底了！”一位老华人说。

　　华人大都愁眉苦脸

　　“在塞班，大多数华人都是愁眉苦脸，风光的太少了！”李鸿天这样形容塞班岛华人群体的生存状态。的确，经济上的困窘再加上寻求身份无望，使一些华人心理扭曲。11月20日轰动塞班的枪手李忠仁——枪杀事件中的一位死者，正好是唐挺剑的一名房客的亲属，而唐挺剑也与李忠仁有一面之交。在协助处理后事的唐挺剑对记者说，李忠仁之所以做出这样极端的举动，除了经济压力外，也掺杂着一些办理身份方面的纠纷。“他来塞班几年了，一直没有得到身份，心情很抑郁。”

　　已在塞班岛工作了十几年的华人彭国雄向记者介绍说，在塞班的中国人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劳务输出的劳工，他们大多工作两三年赚到钱就回国，不谋求美国绿卡；第二类是企业家和投资者，大多来塞班时间较长，他们的目的是挣钱，美国绿卡只是“锦上添花”；第三类是近年来大量通过中介以偷渡、假投资、假结婚、假上学等各种方式来到塞班的中国人，以单纯获得美国绿卡为目的。近两年随着塞班经济不景气，很多工厂关门停业，大量中国工人都回到了国内。因此，目前实际在塞班的中国人应该不足一万，但至少也有几千。

　　前景

　　联邦化恐难带来“大赦”

　　以塞班岛为首府的北马里亚纳群岛虽是美国的海外属地，但长期以来维持自治，所以签证、移民、劳工等事务均由当地政府自行处理。去年5月8日，时任美国总统布什签署了国会通过的2008年《自然合并资源法》，法案规定从今年6月1日起，美国联邦政府将正式接管北马里亚纳群岛的移民与劳工事务，后来出于对当地经济状况的考虑，该法案被推迟至11月28日开始执行。这一转换被称为“联邦化”，并被认为标志着包括塞班在内的北马里亚纳群岛正式成为美国国土。

　　那么“联邦化”意味着什么呢？根据美国国土安全部在其网站上提供的官方信息，从11月28日开始，美国国土安全部将全面接管进出北马里亚纳群岛的外国人的人身、海关查验，非法滞留人员的处理、对非法务工的管理、移民审查等工作；美国国务院将负责向外国人发放移民或非移民签证。美国劳工部、司法部、内政部等相关部门也将开始在岛上行使相关职能。　在美国历史上，联邦政府接管关岛和夏威夷之后，所有岛上的外籍人士均获得了美国绿卡，被称为“大赦”。但塞班岛“联邦化”是否也意味着岛上“混身份”的外国人距离美国绿卡更近一步了呢？

　　代办塞班签证的谢先生认为，对于奔着美国绿卡去塞班的中国人来说，11月28日“联邦化”是他们梦想成真的绝好机会，因为“大赦”已指日可待，最长一年就可实现。他的理由是，“首先，美国此前接管关岛和夏威夷后都实行了‘大赦’，美国是判例法国家，应该会依照上述模式执行。其次，塞班岛的外籍人本身就只有几万人，‘大赦’负担小，成本少。”

　　但在塞班生活十几年的华人彭国雄则认为，这样的梦想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仅仅是中介为了招揽生意而刻意描绘的美好蓝图。“在相关法律中，从来没有提及美国将会按照对西太平洋属地的政策，给在岛所有人员发放绿卡。”记者查阅相关法律也发现，条文中仅明确以往符合申请美国公民身份的外籍人士将继续享有归化方面的服务，并未提及不符合要求的人员可以获得“大赦”。栾女士认为，即使有外籍人士能通过“联邦化”获得美国绿卡，也不可能马上就能前往美国本土，至少还要经过几年的过渡期。

　　李鸿天对记者说，对于在岛上苦苦挣扎的中国人来说，通过“联邦化”获得绿卡只是一个精神支柱而已。“等了那么多年等到今年6月1日，推迟后又接着等。现在大家都在等着11月28日这一天再决定今后的打算，尽管知道没什么希望。”


　　其实，美国有关官员早就对“大赦”传闻进行了澄清。据《塞班论坛报》报道，早在今年10月，针对当地一些公司在“在联邦化之前投资12万元获美国绿卡”的宣传，代表北马里亚纳群岛的联邦众议员萨布兰就发表声明说这是虚假的骗局。他指出，不断增加的投资移民骗局困扰北马里亚纳人民，并且损害当地希望延迟联邦接管当地移民事务的努力。他呼吁当地政府采取措施，遏制类似的骗局。当地政府发言人瑞耶斯也表示，目前北马里亚纳关于移民有许多误导信息，比如所有非本地居民都会在联邦接管移民事务时获得绿卡等。

　　调查

　　中介停办塞班签证业务

　　在网上搜索“塞班岛”，除了美丽如画的风景外，就是多如牛毛的代办塞班签证广告，其中不乏“去塞班赌美国绿卡”、“到塞班生美国宝宝”等诱惑性极强的字眼，有些广告在几个月前就宣称要抓住“塞班回归美国本土前最后的机会”。可是记者以咨询者身份随机拨打发现，不少电话都已停机或无法接通，在能够打通的电话中，都被对方告知因为11月28日后美国使馆要接管塞班签证，因此在半月前就已停办了，具体何时重新开始要看28日之后新政策的安排。好几位咨询员都告诉记者，“您下手晚了，原来几天就能出签，现在您给多少钱也办不了了。”

　　位于江苏的一家中介的谢先生24日告诉记者，这几天来咨询塞班签证的特别多，可惜赶在28日大限之前办理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以前下了大工夫给各方打点送礼，才在塞班打通了关系，办签证容易得很，100%通过率。现在听说塞班移民、海关等部门的本地人都下岗了，美国人全面接管，这难度就大多了。今后是什么政策还不清楚。”

　　见记者兴趣很大，谢先生又表示，如果非要马上去塞班，赶上28日之后可能来临的“大赦”，也不是没有变通的办法。他建议记者在缴纳中介费之外再向塞班移民局缴纳5万元(人民币)的押金，在28日之前的几天里抓紧办理30天的塞班旅游签证，然后持签证和押金条赶在28日前抵达塞班。“如果28日之后有‘大赦’，您就算赌上了。即使没有‘大赦’，您可以在30天之内回来，押金全退，权当去旅游了。如果您不想回来，我们可以帮您转学生签证，只要每年交1万多元的学费，可以一直读下去直到‘大赦’。”

　　谢先生说，几年来，办理塞班签证的中介费直线上涨，从1万、2万涨到目前的5万，前来办理的客户还是络绎不绝，“都是奔着美国绿卡去的”。不过他也坦言，在该中介多年以来办理到塞班的客户中，已经获得“绿卡”的几乎没有。

　　提醒

　　到塞班生“美国宝宝”并非易事

　　与美国本土一样，凡在塞班当地出生的婴儿，均自动成为美国公民，可申领美国护照。因此，在塞班除了旅游设施，还有一个行当生意兴隆，那就是专供外来产妇坐月子的“月子中心”。

　　根据一家中介刊出的广告，到塞班生一个孩子的费用为15万到25万人民币，比到美国本土生孩子手续方便得多，唯一不同的是在塞班出生的孩子将来不能竞选美国总统。

　　普通人被中介骗到塞班后尚且手足无措，孕妇到塞班生产如果出了意外状况更是会陷入被动局面。唐挺剑为记者讲述了一个真实的事例：一名怀孕7个月的孕妇在母亲的陪同下通过中介办理了旅游签证来到塞班，计划在这里生下“美国宝宝”，两人共花费30万元。中介当时承诺她们来到塞班后马上将30天旅游签证转成长期的商务签证，可随着30天签证期限的临近，中介却迟迟不为她们办理签证转换，而此时距孩子出生还有一个多月，孕妇面临持过期签证被当地医院拒收的窘境，母女二人非常着急。后来唐挺剑用自己的公司做担保为这对母女转换了签证，孕妇才平安生下孩子。

　　另据美国《世界日报》的报道，一些花费巨资到塞班生“美国宝宝”的中国新贵，到塞班以后却大呼“悔不当初”。北京35岁的孕妇张女士去年6月中旬到达塞班岛后，落脚一对韩国与香港夫妇合开的“月子中心”，但短短两周就感到后悔。她说：“这里完全不是中介公司所描绘的世外桃源”，希望赶紧回去，把孩子生在北京。与她同屋的其他4名孕妇，分别来自中国东北、福建和北京，在塞班均举目无亲。由于行动完全受控制，一位孕妇甚至已打电话到洛杉矶向友人求助，希望有人能带她回国。

　　记者发现，在11月28日北马里亚纳群岛“联邦化”之后，相关法律也明确规定在群岛上出生的婴儿将继续拥有美国公民身份。因此可以预见，想尽办法到塞班生“美国宝宝”的人仍旧会大有人在。

　　连线

　　美国驻华大使馆：

　　中国游客可享45天免签待遇

　　记者就“联邦化”后塞班相关签证政策咨询美国驻华大使馆。使馆发言人表示，根据一项从11月28日开始实施的新政策，来自中国和俄罗斯的公民如果以旅游或者商务的目的前往包括塞班在内的北马里亚纳群岛，将享受一项长达45天的免签待遇。他们只需持有中国或俄罗斯的有效护照、相关海关文件、标有确定回程日期的往返机票等文件，不需持有签证就可前往北马里亚纳群岛。但发言人同时强调，这类人员只能在北马里亚纳群岛停留，不能前往美国其他地区。至于塞班今后的学生签证、工作签证等其他种类的签证政策，使馆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记者了解到，因为来自中国和俄罗斯的游客占塞班当地旅游业收入的20%左右，因此当地政府一直在努力为来自这两个国家的游客争取免签45天的待遇。至于这项免签政策在实施后是否会使塞班成为中国人移民美国的更热门跳板，现在还难以预计。

　　塞班岛有近万中国人

　　塞班岛是位于西太平洋北马里亚纳群岛的首府，著名的旅游胜地，有“身在塞班犹如置身天堂”之说。1986年经全民公投，塞班岛归属美国，成为美国版图的新成员，管理则由当地政府自治管理一段过渡时期，岛上居民自1986年起全部持美国护照。

　　塞班岛全岛面积185平方公里，人口约10万，其中原住居民(持美国护照公民)5万人，包括美国人和当地土著人。其他均为外来工作者和投资人，包括日本人、菲律宾人、韩国人、孟加拉人、泰国人和中国人，其中菲律宾人约1万人，中国人近1万人，韩国、日本人约5000人，其他人近1万人。(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