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做饭“奴隶”？德刊：在德中国厨师命运坎坷

刘恒宝

2009年08月27日 　来源：中青在线—青年参考
        有一天，华人厨师谷爱俊(化名)想请病假。“你得了癌症才能休息！”德国一家餐馆的老板对他吼道，“我打死你，谁又能把我怎样？”后来老板举起椅子打他，并拿着一个锋利的玻璃瓶碎片威胁道：“你要是去找警察，我就捅死你。”  

　　饭店老板从低工资中获利

　　这就是谷爱俊在德国打工的经历。平时，他在一家亚洲餐馆打工，每天做12个小时的饭，还要洗盘子、擦地和清洗油烟机的吸烟罩。他一个月最多挣900欧元(约合9000元人民币)，比之前承诺的薪水要少得多。

　　请病假未能获准这件事使他明白，想在德国挣一笔钱后荣归故里，只是个美梦。他将老板告上法庭，要求支付所欠工资。负责审理这一案件的初级法院判决餐馆老板犯有人身伤害罪和罚款，了结此案。但劳工法院的诉讼仍在进行当中，谷爱俊能否获赔目前尚不清楚。

　　许多中国人被人蒙骗来到西方，在这里遭受剥削和压榨。这是有组织地贩卖人口，“蛇头”打着“劳务中介公司”的幌子谋取高额利润，而德国饭店的老板则从低工资中获利。

　　另一位受害者是来自江苏省的赵振，今年36岁。在家乡时，他是一名厨师，每月挣100欧元(约合1000元人民币)，和妻子、两个孩子以及父母和岳父母住在一个土房子里，凭这个收入他无法养家糊口。一家“劳务中介公司”告诉他，如果他去德国做饭能多挣10倍工资，4年便能攒2.5万欧元(约合25万元人民币)，就能送孩子上学，给家人买大房子。前景很吸引人，他答应了。

　　但为此他要先花一笔钱：介绍费、手续费和旅费，总共要1万欧元。他找银行和亲友们借了钱，签了两份合同，一份是中文的，一份是德文的。德文的他看不懂，但“劳务中介公司”敷衍他说，那只是个去德国的手续。出发时他带上了8双鞋、15件衬衣和很多条裤子，因为他知道欧洲物价很高。他乘汽车先去了南京，又转道北京坐飞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坐飞机，他的老板在柏林机场接他，并没收了他的护照。

　　在德国，他每天吃的是米饭、面条和中国大白菜。他每周工作7天，每天从上午10点到晚上23点。洗衣房的地上放着一个床垫，那就是他睡觉的地方。头一个月的月底，老板给了他300欧元(约合3000元人民币)。“老板说剩下的帮我存了起来，说是为了保险，省得我跳槽。”赵振说。他找到“劳务中介公司”表示对此举不满，得到的回答却是：“你要是不工作，我们就把你送回中国。”

　　附加合同剥夺厨师所有权利

　　德国现在大约有1万家亚洲餐馆。对低工资厨师需求量很大，近4000名中国厨师在这些亚洲餐馆工作。但事实上，德国官方颁发给中国厨师的工作许可证，要经过联邦劳动局外国专业人员介绍中心的批准，每年仅为700～800份。

　　按照德国《新劳工法》的要求，有专长的中国厨师可在德国合法工作4年，他们必须会德国厨师不会的东西；还要有职业培训凭证，要会德语或者英语；按照规定，来回旅费由雇主承担；工时长短、工资高低以及休假权益应符合德国行业标准。

　　在中国，有资格向德国输送有专门烹调技艺的厨师的培训机构有20多个，都由中国对外承包工程商会监管。去年，德国外交部暂停向一些培训机构发放厨师工作签证，理由是很多文凭、证件都是伪造的。外国专业人员介绍中心表示，中国厨师的真实水平与漂亮的证书有时并不相符，该中心的贝阿特·拉贝女士说：“我们正对滥用职权问题进行调查。”

　　“滥用职权”的第一种表现，是厨师缴纳的中介费比实际费用高很多。第二种表现，是要求中国厨师自己承担旅费。另外秘密的附加合同实际上剥夺了厨师的所有权利——附加合同规定：厨师“要坚持勤奋工作”、“不得参与赌博”和“服从领导”；他必须知道，“在德国厨房里工作需要较强体力”，除了做饭外，也要“洗盘子、擦地、清洗油烟机的吸烟罩”等；不接受这样的条款就不要签约，而且合同期内不可解约。

　　附加合同还规定，德国雇主只负责工作许可和居留许可的申办，以及缴纳保险费和所得税；雇主可从头几个月工资中拿出1500欧元(约合1.5万元人民币)作为受雇方押金；由雇主决定工作时间长短和休假时间，同时雇主“不得蓄意损害厨师的身心健康”。附加合同最后称，缔约双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向第三者透露合同详细内容”，正式合同文本“仅仅用来申请签证”，并“没有法律约束力”。

　　华人厨师每天工作16个小时

　　在德国的中国厨师通常每周至少工作6天，每周工作时间约为65～94小时。他们每月平均获得的工资现金约为600欧元(约合6000元人民币)，几乎从没见过工资单。他们跟外界没有联系，就连手机通话都要经过老板同意，老板可以检查所有通话记录。如果谁要是“不服管教”，就会有一帮打手出来找麻烦。

　　除此之外，厨师一到德国，护照无一例外地被老板收缴。他们的护照常被他人挪用，或去逛赌场，或者冒名向中国汇钱。德国警方认为，利用这些护照将其他中国人偷渡到其他欧盟国家，是完全可能的。

　　对亚洲饭店的老板来说，靠这些做饭的“奴隶”能赚很多钱。按照德国工资标准，一位厨师一周工作39个小时，那他每月的工资应是1900欧元(约合1.9万元人民币)。如果一个厨师事实上每周工作78个小时，而每月只挣600欧元，那饭店老板每月就省下了3200欧元(约合3.2万元人民币)的工资。 (德国《明镜》周刊／安德烈亚斯•乌里希，译者：贝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