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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劫持案警队谈判代表:我们不能提前打死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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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5 09:49: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菲劫持案警队谈判代表:我们不能提前打死劫匪


2010年9月1日 18:24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作者:魏一平 选稿:杨洋


  “对不起,这就是菲律宾”——马尼拉人质事件与菲警队观察

  8月29日下午,在马尼拉当地电视台TV5的一再邀请下,我答应接受采访,地点就在当天人质劫持事件的现场。宽阔的帕雷迪大道中央,用来悼念亡者的白色菊花格外刺眼,主持人反复问的一个问题是:“对菲律宾警察的表现很生气吗?”

  僵持了11个小时,最终以8名乘客的死亡收场,这样的表现,与其说让人生气,还不如说困惑更多。在实地采访了谈判代表、指挥官、警员、劫匪家属以及普通百姓后,这篇报道最想告诉读者的,正如很多当地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对不起,这就是菲律宾,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

  记者◎魏一平(发自马尼拉)

  现场——“他选择了菲律宾的心脏,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空旷,毫无遮拦,站在被劫持巴士车所在的位置,这就是第一感觉。

  南北走向的帕雷迪大道有双向八条车道,即便是长达十几米的大巴横在路中央,也不过才占据了一半的位置。大道西边紧邻的基尼诺大看台,是周围几百米内唯一的高层建筑物,也是唯一能部署狙击手的地方。当天的狙击手就趴在看台上的一个窗口后,但视线并不好,由于看台正在大修,密密麻麻扎满了脚手架。更不幸的是,巴士车尾朝向看台,我登上看台后才发现,除非劫匪一直站在车门口,否则位于巴士右后方的狙击手无从清晰地判断。

  而大道另一侧,巴士车头面对的是一大片空旷草地,一直向前延伸四五百米,才是马尼拉著名的海滨路罗哈斯大道。唯一的掩体,就在巴士车头右前方的45度角处,草地一侧有一排小树,劫持当天,大批警力只能部署在树丛间。单纯从视野上看,劫匪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他能对外面的警力部署一目了然,而拉上窗帘或天黑后,警察对车内的情况就只能靠大致猜测了。

  我到达马尼拉的8月26日上午,出事的大巴车被警方拖走了,现场只留下民众自发祭奠的鲜花和蜡烛,用白色铁栏杆围起来。一块白色纸板上写了几句英文:“致全体香港人民,我们菲律宾人民与你们同哀,愿平安与你同在。”后来,在菲律宾国家首都区警务办公室(National Capital Region Police Office 简称NCRPO)总部一间大仓库里,我见到了已经千疮百孔的巴士车,也验证了上述判断。

  为了调查取证,国家警察局犯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用一根根黄色细毛线模拟出当天的子弹轨迹,整个巴士车被错乱的毛线包围着,可以想象当天枪战之激烈。一位负责人告诉我,这项工作还没有最后完成,尚不能确定当天到底开了多少枪,只是初步发现了50多枚弹壳。绝大多数子弹正是从巴士车的右后侧和右前侧射来,来自看台与树丛。车门附近的弹孔最为密集,每一个弹孔都贴上了一张小纸条,箭头所指就是子弹的飞行方向。也有一小部分来自车头左前方,不过黄毛线很短,可能是最后关头的近距离射击。或许是由于慌乱所致,弹道并不整齐,整个车头被打成了一个烂筛子,前挡风玻璃还被铁锤砸开了一个大洞。

  劫匪门多萨曾是一名高级督察,因为一起涉嫌勒索2万比索的案件于今年初被警队开除。一个被广泛忽略的事实是,他上车地点并不是最后的现场,而是距离基尼诺看台大约3公里外的王城区马尼拉大教堂广场。当天上午8点,在附近的Pavillion酒店接上香港游客后,大巴车所去的第一站是西班牙统治时期留下来的王城。4天的旅行只剩最后一个上午,出发的时间安排比较早,结束王城的自由游览才刚刚9点半。首都区警务办公室的一位警官告诉我,游客们在教堂广场登车后,身穿警服、手持M16突击步枪的门多萨走上前问司机去哪里,得到去机场的回答后,门多萨也要求上车,司机并没有阻止。

  从马尼拉大教堂去机场,按理说只要沿着罗哈斯大道一直向南就到了,但旅行社通常会安排顺道看一下旁边的基尼诺大看台。当大巴行至黎刹公园的时候,门多萨语气平静地告诉车上的人:“对不起,你们现在是人质了。”他要求司机把车开到基尼诺大看台前。这个以菲律宾独立后第二任总统基尼诺命名的看台,是总统就职和检阅军队的地方,黎刹公园以菲律宾著名诗人、国家英雄黎刹的名字命名,同时也是马尼拉市区最大的一片绿地。

  “这里就是菲律宾的心脏,在这里你几乎能看到菲律宾的全部历史,劫匪想必是精心选择的。”一位在公园附近执勤的警察告诉我。如此空旷地带,虽然有利于劫匪观察形势,但并不利于脱身。“难道门多萨就没想过劫持的下场吗?”后来,我曾向至少两位国家警察局的警察问起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几乎一致:“只要他不伤害人质,就没什么危险,利用这样一个有标志意义的地方,更能引起媒体和政府的注意。”一位当地记者向我做了进一步解释,作为菲律宾政治的主要力量,军警与政客常常相互利用,“门多萨用这种方式向政府施压,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谈判——“谁也没有料到结局,形势突然就转变了”

  最初的形势也确实算得上风平浪静。首都区警务办公室提供的一份事件经过显示,门多萨主动打电话给他在马尼拉警察局的前同事们,通知他们自己劫持了人质。距离最近的黎刹公园警务处最先赶到现场,地区治安警和巡警赶来拉起了警戒线。

  当时还不到上午10点,大看台附近并没有其他旅行团,附近卖饮料的小铁皮屋子刚刚开门营业,拉游客转圈的马车也刚刚到达。一位马夫告诉我,一般这里10点后游客才会多起来,而周一通常又会更晚些,“那天巴士横在路中央的时候,我还以为它在掉头呢,可过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了一个拿着步枪的警察站在车门口”。

  上午10点20分左右,正在十几公里外国家警察局总部的耶布拉(Yebra)接到了马尼拉警察局的电话。作为马尼拉警区的高级警司,他专门负责人质解救谈判已经好几年了,也曾成功处理过4次人质事件,因此成为当天的首席谈判代表。我们在国家警察局见面,他在表达了一番歉意后,向我详细解释了当天的谈判过程。

  耶布拉告诉我,在赶往现场的路上,他才知道劫匪是一名前高级督察,“也许这不是个好消息”。他说他11点赶到现场,巴士四周的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警戒线不够远,警队很难自由调动,他在简单安排这些后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跟劫匪联系。打通司机的电话后,他跟门多萨有了第一次通话。“我能过去谈谈吗?车上的人怎么样?”耶布拉告诉我,对方的回答语气平静:“没问题,大伙都很好。”

  就这样,耶布拉说他很轻松地就接近了巴士,站在车门外与门多萨交谈。门多萨的要求很明确,“让检察官重新处理他的案件,让首都区警务办公室收回撤职命令”。耶布拉说他答应去联系,但前提是必须先释放一些人质。大约12点钟,3个孩子与一个妇女最先被释放。“这是一种善意的举动,表明他只想争取自己的要求,并不是冲着伤害人质来的。”此后的形势也进一步印证了他的判断,门多萨陆续提出的要求包括送水和食物上车、给车加油。“作为谈判的技巧,每满足一项要求,我们就要求释放一些人质,他也照做了。”耶布拉告诉我,门多萨最初所说的15点钟最后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直到18点,他都觉得谈判是顺利的。

  在刚刚写成的一份汇报报告中,耶布拉详细描述了这个“形势突然大转折”。他回忆说,当时,从检察官那里拿到一封信的马尼拉副市长赶到现场,耶布拉拿着信与门多萨的弟弟一起走向巴士送给门多萨,隔着车门递给他之后,门多萨看了一眼就火了:“‘垃圾,这不是我想要的!’他把信一扔,提高了嗓门,声音开始颤抖。”耶布拉回忆说,站在他身后的门多萨弟弟这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吃惊的话:“兄弟,别答应他们,他们还没把我的枪还给我。”

  门多萨的弟弟也是一名警察,14点多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带着佩枪就直接走向巴士车,结果被旁边的警察追上去夺了下来。“我们不能确定他带枪过去后果会怎样。”耶布拉分析说,可能这一缴械行为刺激到了他。弟弟为什么当面跟门多萨说出这句话?耶布拉说他一直想不通,他说,就在送信失败后回来的路上,他还质问过门多萨的弟弟,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我猜测,他哥哥刚刚被革职,他可能觉得自己被缴械也是个不祥的信号。”耶布拉回忆说,就在他离开巴士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门多萨开了当天的第一枪,子弹就打在他的身旁。

  耶布拉告诉我,随后,门多萨拒绝了进一步释放任何人质的要求,连电话都不接了。他焦急地马上建议现场指挥官立刻去找检察官办理第二封信,也的确有人去了,不幸的是,还没等来,杀戮就开始了。当时,当指挥官们知道门多萨弟弟的话后,马尼拉市长直接下达了命令:“先把他带回警局。”

  耶布拉反复向我强调,当时并没有想到要正式逮捕他。但是,当两名警察带他走过人群时,他突然高举着手上的手铐向人群挥舞并试图逃跑,慌乱的警察追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他的家人从人群中冲过来叫喊着拉扯起来。现场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更不幸的是,这一切都被电视镜头记录下来,在车内可以收看直播的门多萨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情绪终于开始崩溃,冲着与他连线的电台记者高喊:“他们这群猪不应该逮捕我的弟弟,要逮捕就逮捕我好了。”车内于是响起了枪声。

  当巴士司机逃出来告诉大家劫匪已经杀死了所有人质时,“我意识到谈判结束了,形势失控了”。耶布拉告诉我,在整个谈判过程中,门多萨虽然平静,但态度却很坚决,他拒绝与家人通话,“他说家人会哭着劝他投降,他不想被亲情打动”。虽然有过几次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耶布拉说,考虑到他释放人质表现出来的善意,自己并没有选择冒险制服他。“我们一直相信只要满足他的要求,他就不会伤害人质。”耶布拉回忆说,“更何况他的手一直放在M16步枪上,保持着警惕。”

  指挥——“在菲律宾,我们不能提前打死劫匪”

  谈判结束了,现场总指挥官、马尼拉警察局局长马格蒂瓦伊(Magtibay)相信了司机的话,下达了强攻的命令,但为时已晚。这位出言离奇的司机现在已经消失了,这两天,当地媒体反复追问的一个细节是,马格蒂瓦伊在听到车内枪声15分钟后才决定强攻,这为劫匪创造了杀死人质的条件。但更现实的麻烦是,天已经漆黑下来,车内熄灭了灯光,窗帘全部拉上,又下起了大雨,警方对车内情况一无所知。站在大巴车面前,我想起耶布拉曾经说过:“即便我站在车头与门多萨交谈,也只能透过门缝,看到车里一点点空间。”的确,他1.75米左右的个头,踮起脚也只能刚刚够上前挡风玻璃的下沿儿。

  指挥者在当天整个行动中所犯的错误是媒体和当地议员们诟病的焦点,马格蒂瓦伊已经请辞,正在接受参众两院的调查。为了解当天的指挥过程,我找到了国家首都区警务办公室的长官圣地亚哥(Santigao)。菲律宾全国被划分为17个区,首都区的人口最多,接近1000万。在菲律宾国家警察局的组织结构里,首都区警务办公室直属警察总长,是位置最高的一个区级警务机构,它下面才是马尼拉警察局。也就是说,从级别上说,圣地亚哥要高于马格蒂瓦伊,但是,当天圣地亚哥只是在马尼拉警局的指挥中心里监控整个事件的发展,现场指挥仍由马格蒂瓦伊负责。“这也是通常的安排,一般由当地长官负责指挥。”圣地亚哥的新闻发言人向我解释道。

  8月27日中午,在首都区警务办圣地亚哥的办公室里,他让一大帮本地电视台的记者等在门外,专门拿出半小时接受了我和香港《南华早报》记者的采访。照例先是表达歉意,此后我们的问题集中在几个关键性的决定上。

  “逮捕他弟弟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巴士里有电视直播,甚至没有人提到这个问题,直到事件结束,警察们上车查看,才恍然大悟。”

  “第一封信门多萨不满意,我们马上又去办理第二封信,事实上,这封信已经在路上了,但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就出事了。”

  “当天中午,接到命令的马尼拉特警队(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 Team,简称SWAT)就找来一辆巴士模拟过营救过程,但是,当真正的进攻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两辆车太不一样了,被劫持的巴士车窗玻璃是一种特殊的塑料,坚硬程度超出了估计,我们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令人吃惊的是,当天到达现场的营救队伍并非只有一支,除了马尼拉警局所属的SWAT特警队50多人外,还有另外两支队伍。一支是由国家警察局直属的特别行动队(Special Action Force,简称SAF),另一支则是空军部队下辖的轻型反应队(Light Reaction Company,简称LRC)。前者专门负责反恐与人质解救任务,曾负责过美国前总统布什的安保工作;后者则接受过美国海豹突击队的训练,在菲律宾南部与阿布沙耶夫伊斯兰武装组织战斗中专门负责解救人质。多名警察向我证实,这两支队伍装备更好,经验更丰富,甚至连SAF训练营外站岗的卫兵也拍着胸脯告诉我:“SAF的战斗能力绝对要比SWAT强。”

  虽然这两支队伍的指挥权都交给了现场总指挥马格蒂瓦伊,但遗憾的是,他最后选择了只用自己的SWAT队伍。“也许他觉得还是当地队伍更了解情况,而且他判断SWAT有能力解决问题。”圣地亚哥向我们解释道,“因此,现场指挥权一直没有变化。”在第二天的两院听证会上,麦格迪拜曾解释说:“我相信SWAT的领导人,他们能处理这种情况。”

  另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是,为什么劫匪多次暴露在狙击手的视线之内而没有选择击毙他?我就此向圣地亚哥核实了两次,他每次回答的第一句话都是“这就是菲律宾”。“在这里,如果劫匪的枪口没有对准人质,我们就不能开枪击毙他,否则就会涉嫌谋杀罪。”他向我解释道,“门多萨的枪口一直朝向地面,我们就得一直谈下去。”

  圣地亚哥提醒我们注意,这次面对的劫匪并非普通人,而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察,“他不仅火力强大,而且反应迅速,甚至让人质来充当盾牌”。即便在西方民主国家,也有警员指出,如果考虑到携带高火力武器的劫匪可能对人质瞬间造成致命的伤害,解救队伍就有权击毙他。但是,一位在菲律宾工作多年的华人记者向我解释了另一现实:“菲律宾的官员们最看重的不是结果,而是自己的名声,如果承担政治风险提前射杀劫匪,马上就会有政敌跳出来质疑。”

  面对这样的对手,现场指挥却显得经验欠缺。如果说不知道车内有电视是经验欠缺的话,对谈判渠道的控制就更让人不可理解了。在菲律宾警察局2009年刚刚修订的警察行动手册里,有一章专门针对人质解救,明确指出“没有指挥官和谈判代表的允许,任何人不得与劫匪谈判”,但显然并没有被严格遵守。

  在谈判进行到关键时刻,门多萨竟然在车内通过电话接受了长达十几分钟的电台采访。首都区警务办公室的发言人告诉我,他们正在调查当天都有谁跟门多萨通了话,现在基本确定的是,18点15分到19点之间的电话来自一个电台记者,他强调说,当时正值门多萨接到第一封信与抓捕他弟弟前后的关键期,“我们怀疑有人给门多萨传递了不要投降的信息”。

  当地电视台YV5的记者告诉我,当天至少有4家电视台和两家电台进行了现场直播。“即便想到车上可能有电视和广播,但为了比拼收视率,谁会主动撤出呢?”他解释说,菲律宾官员很注意与媒体的关系,选举要依靠媒体,“大概是不想得罪媒体,所以没有强行驱散”。

  警队——“没有钱,没有装备,没有训练,没有刑罚”

  从控制现场到展开谈判,一连串失误连接在一起,耶布拉总结出来的谈判破裂的原因包括:沮丧、绝望、怀疑、来自外界的消极干扰以及对他弟弟的现场抓捕。

  最后成功的机会完全系于负责强攻的SWAT队伍身上,很不幸,他们所承诺的战斗力失灵了。整个进攻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有西方特警教官站出来讽刺说:“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人质解救行动。”现在,SWAT的4个领导人已经被停职,战斗成员都在接受调查。我们通过两位当地的中间人,终于辗转找到了一位愿意开口的前SWAT队员,但必须使用化名。

  今年53岁的戴维(化名),与55岁的劫匪门多萨警衔一样,都属于高级督察,这在在菲律宾警察13级序列中排名第9,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归宿。他曾在马尼拉警局的SWAT队伍服役10年,后来又一直在马尼拉警局总部任职,对这支队伍的变迁一直保持着观察。

  据戴维介绍,马尼拉警察局的SWAT队伍组建于1980年左右,但是只有三四十人,现在已经壮大到了100人左右,下设3个战斗分队。在他服役的上世纪90年代,SWAT还算是马尼拉警局的王牌和骄傲。“当时训练很努力,长官也很负责,大大小小的危险任务几乎全部由我们承担。”按照成立时的宗旨,SWAT主要负责4个方面的任务——人质解救排在第一位,此后是银行抢劫、驱散暴力以及个人安保。不过,戴维承认,这么多年来,前两项任务并不多见,从他给我出示的服役期间的照片看,大都是些暴力对抗方面的任务。至于巴士人质劫持,能想起来的只有3年前的那次,当时遭劫持的是一辆载有30名儿童和4名教师的旅游车,不过最后以成功劝降劫匪而告终。“我们从来没有面对过一个专业警察出身的劫匪。”

  虽然SWAT的训练教程里有一章封闭空间战斗(Close Quarter Battle,简称CQB)的内容,但主要针对的是楼房攀爬和破窗而入,针对旅游大巴的训练少之又少,“这是第一次真正有危险的巴士劫持案”。这样说并不过分,马尼拉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公交车与我们印象中的巴士完全不同,类似于拖拉机的车头,车厢就是个敞口的铁皮盒子,两侧各有一个小窗口用塑料布遮挡着,乘客招手拦车,然后迅速从车厢后面钻进去。它们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在当地的名字叫吉普尼(Jeepeny,菲律宾语中就是“小巴”的意思)。当天,戴维没有到现场,不过也在马尼拉警局参与了营救的指挥与监控,他评价说:“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SWAT不仅没有进步,甚至还不如当年。”

  转变就发生在这10年间,关键的问题是经费大大减少了,队员的选拔体系和训练体系随之发生了改变。当年应征入伍的新队员,都要在国家警察局的训练营里接受为期3个月的集中训练,但现在类似的集训已经没有,队员训练直接由SWAT的长官负责。“除了衣服和装备略有不同,他们与普通警员并无明显区别。”戴维告诉我,“经费少得可怜,而且能申请下来多少钱,全看SWAT的长官是不是个强硬的人。”

  至于装备,更是10年未变。“SWAT的队员甚至有一半的人连防弹衣都没有,怎么跟门多萨正面对抗?”戴维感慨说,十几年前他用的是M16,现在仍旧是M16,甚至很多就是当年留下来的老枪。相比之下,国家警察局的SAF部队训练要好一些,门口站岗的士兵告诉我,入伍后要接受为期一年半的集训。不过他们同样也使用M16,这个士兵已经服役7年,他摸着已经斑驳陆离的M16告诉我,“这枪很实用,但要用在近距离作战中,就有些太长了”。

  在戴维给我列出的装备空缺单中,有一长串的名字,“缺少精准枪支、缺少防弹背心、缺少钢盔、缺少夜视镜……”他坦言,在SWAT服役的队员们绝大多数都干个两三年就离开,为的是争取警队内的快速升迁,“如果没有保护,他们当然也会三思而后行”。国家警察局的新闻发言人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透露,SWAT队伍配备了爆破玻璃的特殊炸药,但当天却来不及去取,因为他们要在现场随时监视情况变化。这个理由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警察挖苦说:“即便有我也很怀疑他们会不会用,或者,他们干脆就是高估了大锤的威力。”

  劫匪——“他曾是家族的骄傲,现在却成了冷血杀手”

  为了寻求对这个警察杀手的理解,8月28日,我坐上了开往门多萨家乡的班车。先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进入马尼拉南部的巴达岩省(Batangas),在塔纳万市(Tanauan)郊区下车,换乘噪声震天的吉普尼,进入塔纳万市的市区后再换乘摩托三轮车,一小时之后才到达门多萨家所在的巴纳迪瓦小镇(Banadero)。

  小镇有点类似于中国南方的农业村落,路旁都是浓绿的庄稼。门多萨的家紧邻着一条柏油马路,一座浅色的两层小楼,与周围的居民比起来还算不差。这一天正是门多萨下葬的日子,院子里坐着几十个亲友,门口挤满了大批记者和摄像机。

  葬礼仪式在几公里外的一个白色教堂里举行,车队护送着门多萨的棺柩,除了电视台的转播车,还有前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当地警察。门多萨生前同事都穿着便衣,只有他26岁的小儿子贝斯马克(Bismark)穿一身警服。

  现年55岁的门多萨可以说出身警察世家,父亲也曾做过警察,现在弟弟是一名交警,小儿子在离家乡不远的警局任职。当地媒体记者告诉我,这样子承父业的传统在菲律宾非常普遍,尤其是警察家庭,长辈的关系和名望对后代很有帮助。

  门多萨1981年毕业于菲律宾犯罪学院,这是菲律宾培训专业警察的唯一院校。此前他曾在国家公园开发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工,可以想象,一个到首都闯荡的小镇青年,能够进入马尼拉警察局并不容易。“他曾是我们全家的骄傲。”门多萨的儿子贝斯马克对我说,“他是我们的好父亲。”

  整个小镇都弥漫在一种矛盾的气氛中。从警20多年、曾获得过17枚奖章和“菲律宾十大青年杰出警察”的门多萨,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理想中的好人。“他性格有点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从来不耀武扬威。”几乎每个接受采访的小镇居民都是类似简单的评价,同时,他们也摇着头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成了一个冷血杀手,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干出这种事,肯定是被逼急了”。

  劫持当天傍晚,在与电台记者的连线中,门多萨气愤地诉说自己曾给负责他案子的检察官写过3封申诉信,但都被退回了。看得出,这个案件对门多萨的打击非常大,如果一切顺利,一年后56岁的门多萨就可以退休了。级别相同的戴维估算,门多萨可以一次性获得大概200万比索的退休金,而且退休3年后,还可以按月领取养老金。“一个干了一辈子的警察,安全退休就意味着一切,否则连生活都成问题。”

  门多萨的警察生涯一路都很顺利,他在马尼拉警区机动部队担任十几年的巡警后,1991年进入刚刚组建的国家警察局,在马尼拉警局担任高级警官。2002年,他还曾担任过马尼拉一个分局的局长,到2005年升任高级督察。“能够在高级督察的位置上退休,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错了。”还有3年也将退休的戴维告诉我。

  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2008年。菲律宾国家申诉办公室的材料显示,马尼拉年轻厨师克里斯蒂安·卡劳在停车场被门多萨率领的4人巡警小组拦下,以违章停车、无照驾驶及藏毒为理由,当场勒索3000比索(约合450元人民币)。克里斯蒂安拒绝交钱,然后他被带到巡警总部,为了让其无法通过毒品检测,他们强迫他吞下了一小袋冰毒,最终卡劳让朋友送来2万比索(约合3000元人民币)赎金后得到释放。接到投诉的国家警察局开始对门多萨进行调查,但案子一直没有明确结果。其间,门多萨曾获得一次复职的机会,被贬到菲律宾南部武装叛乱分子猖獗的棉兰老岛任警官,但他并没有通过90天的试用期。今年1月,似乎在案件尚未完全明朗的情况下,门多萨被正式解职,同时剥夺了其退休金。

  门多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亲戚告诉我,此后的门多萨话更少了,忙着为自己的案子申诉。“也许这样的情况在菲律宾很正常,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却是一个十足的灾难。”熟悉当地警队的中间人则向我解释说,“即便是一个公认的好警察,其实干出这种索钱的事也不稀奇,出租车司机闯红灯也要乖乖掏出100比索塞给警察,而且从来没有收据。”

  结尾——“我想以此纪念那些死去的人”

  公允地讲,在菲律宾的这几天,当地人表现出来的歉意是真诚的。在菲律宾国家警察局采访时,几乎每个在场的警察都会主动过来说声对不起,8月27日下午在国家警察局总部举行的降旗仪式上,菲律宾的国旗还是保持下半旗志哀。在塔纳万市郊区下车的时候,周围小卖部前乘凉的居民刚开始警惕地打量着我,但当他们知道是为采访劫持事件而来的中国记者时,又开始热情地为我画地图指路,并不断叮嘱一个人在菲律宾旅行要注意安全。

  但同时,警队的松懈也一目了然。在国家警察总局,只要跟门卫打个招呼就可以随意出入。马尼拉警局总部甚至连门卫都没有,我可以在每栋办公楼之间自由穿梭。SWAT特警队的办公室非常简陋,位于一栋拥挤的小楼一层,门口正在修路,扛着M16的特警队员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着天。更离奇的是,到达特种部队SAF的训练营时已经天黑,值班卫兵不仅没有表现出警惕与冷漠,反而很热情地跟我聊了很久,一起探讨了M16的性能。

  警队的懒散与缺乏专业性在当地人看来并不太惊讶:“难道你们真的很生气吗?世界上发生劫持人质死亡的国家很多啊,菲律宾已经算安全的了。”刚开始我多少有些不理解这句话,但只要看看马尼拉市区满大街别着手枪、扛着散弹枪晃悠的保安就会明白,生活在这里的人可能对枪杀已经司空见惯了。门多萨被开除已经半年为什么还能拥有M16步枪?在当地警察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菲警方估计,目前流散在菲民间的未登记枪支已多达100万支。

  这就是菲律宾,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在对首席谈判代表耶布拉采访结束后,他拿出一张白纸,请我用汉字写出他的名字,他说要把这三个字文到手臂上:“我想以此纪念那些死去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次谈判。”

  (感谢徐木子、Milan、Mark及黄栋星等人的大力协助,实习记者张弛对本文亦有贡献)

  8月25日,菲律宾马尼拉,中国留学生悼念在劫持事件中遇难的香港游客

  8月23日,警方谈判人员正与劫匪门多萨交谈

  8月23日晚,菲律宾警察对遭到劫持的旅行大巴进行强攻

  8月25日,被劫持人质的亲属及幸存者准备从马尼拉返港

  事发当日,旅游车司机从车中逃出,并称人质已被劫匪全部杀害

  解救行动总指挥、马尼拉警察局长马格蒂瓦伊

  8月30日,马尼拉特警队队员在展示他们的特殊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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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5 10:07:10 | 只看该作者

前队员辩解称特警战斗力弱与经费缺乏有关

前队员辩解称特警战斗力弱与经费缺乏有关


2010年09月01日18:22  三联生活周刊



强攻



局长



警队装备


  警队——“没有钱,没有装备,没有训练,没有刑罚”

  从控制现场到展开谈判,一连串失误连接在一起,耶布拉总结出来的谈判破裂的原因包括:沮丧、绝望、怀疑、来自外界的消极干扰以及对他弟弟的现场抓捕。

  最后成功的机会完全系于负责强攻的SWAT队伍身上,很不幸,他们所承诺的战斗力失灵了。整个进攻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有西方特警教官站出来讽刺说:“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长的人质解救行动。”现在,SWAT的4个领导人已经被停职,战斗成员都在接受调查。我们通过两位当地的中间人,终于辗转找到了一位愿意开口的前SWAT队员,但必须使用化名。

  今年53岁的戴维(化名),与55岁的劫匪门多萨警衔一样,都属于高级督察,这在在菲律宾警察13级序列中排名第9,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归宿。他曾在马尼拉警局的SWAT队伍服役10年,后来又一直在马尼拉警局总部任职,对这支队伍的变迁一直保持着观察。

  据戴维介绍,马尼拉警察局的SWAT队伍组建于1980年左右,但是只有三四十人,现在已经壮大到了100人左右,下设3个战斗分队。在他服役的上世纪90年代,SWAT还算是马尼拉警局的王牌和骄傲。“当时训练很努力,长官也很负责,大大小小的危险任务几乎全部由我们承担。”按照成立时的宗旨,SWAT主要负责4个方面的任务——人质解救排在第一位,此后是银行抢劫、驱散暴力以及个人安保。不过,戴维承认,这么多年来,前两项任务并不多见,从他给我出示的服役期间的照片看,大都是些暴力对抗方面的任务。至于巴士人质劫持,能想起来的只有3年前的那次,当时遭劫持的是一辆载有30名儿童和4名教师的旅游车,不过最后以成功劝降劫匪而告终。“我们从来没有面对过一个专业警察出身的劫匪。”

  虽然SWAT的训练教程里有一章封闭空间战斗(Close Quarter Battle,简称CQB)的内容,但主要针对的是楼房攀爬和破窗而入,针对旅游大巴的训练少之又少,“这是第一次真正有危险的巴士劫持案”。这样说并不过分,马尼拉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公交车与我们印象中的巴士完全不同,类似于拖拉机的车头,车厢就是个敞口的铁皮盒子,两侧各有一个小窗口用塑料布遮挡着,乘客招手拦车,然后迅速从车厢后面钻进去。它们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在当地的名字叫吉普尼(Jeepeny,菲律宾语中就是“小巴”的意思)。当天,戴维没有到现场,不过也在马尼拉警局参与了营救的指挥与监控,他评价说:“十几年过去了,现在的SWAT不仅没有进步,甚至还不如当年。”

  转变就发生在这10年间,关键的问题是经费大大减少了,队员的选拔体系和训练体系随之发生了改变。当年应征入伍的新队员,都要在国家警察局的训练营里接受为期3个月的集中训练,但现在类似的集训已经没有,队员训练直接由SWAT的长官负责。“除了衣服和装备略有不同,他们与普通警员并无明显区别。”戴维告诉我,“经费少得可怜,而且能申请下来多少钱,全看SWAT的长官是不是个强硬的人。”

  至于装备,更是10年未变。“SWAT的队员甚至有一半的人连防弹衣都没有,怎么跟门多萨正面对抗?”戴维感慨说,十几年前他用的是M16,现在仍旧是M16,甚至很多就是当年留下来的老枪。相比之下,国家警察局的SAF部队训练要好一些,门口站岗的士兵告诉我,入伍后要接受为期一年半的集训。不过他们同样也使用M16,这个士兵已经服役7年,他摸着已经斑驳陆离的M16告诉我,“这枪很实用,但要用在近距离作战中,就有些太长了”。

  在戴维给我列出的装备空缺单中,有一长串的名字,“缺少精准枪支、缺少防弹背心、缺少钢盔、缺少夜视镜……”他坦言,在SWAT服役的队员们绝大多数都干个两三年就离开,为的是争取警队内的快速升迁,“如果没有保护,他们当然也会三思而后行”。国家警察局的新闻发言人在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透露,SWAT队伍配备了爆破玻璃的特殊炸药,但当天却来不及去取,因为他们要在现场随时监视情况变化。这个理由多少有点匪夷所思,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警察挖苦说:“即便有我也很怀疑他们会不会用,或者,他们干脆就是高估了大锤的威力。”

  劫匪——“他曾是家族的骄傲,现在却成了冷血杀手”

  为了寻求对这个警察杀手的理解,8月28日,我坐上了开往门多萨家乡的班车。先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进入马尼拉南部的巴达岩省(Batangas),在塔纳万市(Tanauan)郊区下车,换乘噪声震天的吉普尼,进入塔纳万市的市区后再换乘摩托三轮车,一小时之后才到达门多萨家所在的巴纳迪瓦小镇(Banadero)。

  小镇有点类似于中国南方的农业村落,路旁都是浓绿的庄稼。门多萨的家紧邻着一条柏油马路,一座浅色的两层小楼,与周围的居民比起来还算不差。这一天正是门多萨下葬的日子,院子里坐着几十个亲友,门口挤满了大批记者和摄像机。

  葬礼仪式在几公里外的一个白色教堂里举行,车队护送着门多萨的棺柩,除了电视台的转播车,还有前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当地警察。门多萨生前同事都穿着便衣,只有他26岁的小儿子贝斯马克(Bismark)穿一身警服。

  现年55岁的门多萨可以说出身警察世家,父亲也曾做过警察,现在弟弟是一名交警,小儿子在离家乡不远的警局任职。当地媒体记者告诉我,这样子承父业的传统在菲律宾非常普遍,尤其是警察家庭,长辈的关系和名望对后代很有帮助。

  门多萨1981年毕业于菲律宾犯罪学院,这是菲律宾培训专业警察的唯一院校。此前他曾在国家公园开发公司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工,可以想象,一个到首都闯荡的小镇青年,能够进入马尼拉警察局并不容易。“他曾是我们全家的骄傲。”门多萨的儿子贝斯马克对我说,“他是我们的好父亲。”

  整个小镇都弥漫在一种矛盾的气氛中。从警20多年、曾获得过17枚奖章和“菲律宾十大青年杰出警察”的门多萨,一直以来都是他们理想中的好人。“他性格有点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从来不耀武扬威。”几乎每个接受采访的小镇居民都是类似简单的评价,同时,他们也摇着头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成了一个冷血杀手,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干出这种事,肯定是被逼急了”。

  劫持当天傍晚,在与电台记者的连线中,门多萨气愤地诉说自己曾给负责他案子的检察官写过3封申诉信,但都被退回了。看得出,这个案件对门多萨的打击非常大,如果一切顺利,一年后56岁的门多萨就可以退休了。级别相同的戴维估算,门多萨可以一次性获得大概200万比索的退休金,而且退休3年后,还可以按月领取养老金。“一个干了一辈子的警察,安全退休就意味着一切,否则连生活都成问题。”

  门多萨的警察生涯一路都很顺利,他在马尼拉警区机动部队担任十几年的巡警后,1991年进入刚刚组建的国家警察局,在马尼拉警局担任高级警官。2002年,他还曾担任过马尼拉一个分局的局长,到2005年升任高级督察。“能够在高级督察的位置上退休,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错了。”还有3年也将退休的戴维告诉我。

  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2008年。菲律宾国家申诉办公室的材料显示,马尼拉年轻厨师克里斯蒂安·卡劳在停车场被门多萨率领的4人巡警小组拦下,以违章停车、无照驾驶及藏毒为理由,当场勒索3000比索(约合450元人民币)。克里斯蒂安拒绝交钱,然后他被带到巡警总部,为了让其无法通过毒品检测,他们强迫他吞下了一小袋冰毒,最终卡劳让朋友送来2万比索(约合3000元人民币)赎金后得到释放。接到投诉的国家警察局开始对门多萨进行调查,但案子一直没有明确结果。其间,门多萨曾获得一次复职的机会,被贬到菲律宾南部武装叛乱分子猖獗的棉兰老岛任警官,但他并没有通过90天的试用期。今年1月,似乎在案件尚未完全明朗的情况下,门多萨被正式解职,同时剥夺了其退休金。

  门多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亲戚告诉我,此后的门多萨话更少了,忙着为自己的案子申诉。“也许这样的情况在菲律宾很正常,但对于他的家庭来说,却是一个十足的灾难。”熟悉当地警队的中间人则向我解释说,“即便是一个公认的好警察,其实干出这种索钱的事也不稀奇,出租车司机闯红灯也要乖乖掏出100比索塞给警察,而且从来没有收据。”

  结尾——“我想以此纪念那些死去的人”

  公允地讲,在菲律宾的这几天,当地人表现出来的歉意是真诚的。在菲律宾国家警察局采访时,几乎每个在场的警察都会主动过来说声对不起,8月27日下午在国家警察局总部举行的降旗仪式上,菲律宾的国旗还是保持下半旗志哀。在塔纳万市郊区下车的时候,周围小卖部前乘凉的居民刚开始警惕地打量着我,但当他们知道是为采访劫持事件而来的中国记者时,又开始热情地为我画地图指路,并不断叮嘱一个人在菲律宾旅行要注意安全。

  但同时,警队的松懈也一目了然。在国家警察总局,只要跟门卫打个招呼就可以随意出入。马尼拉警局总部甚至连门卫都没有,我可以在每栋办公楼之间自由穿梭。SWAT特警队的办公室非常简陋,位于一栋拥挤的小楼一层,门口正在修路,扛着M16的特警队员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聊着天。更离奇的是,到达特种部队SAF的训练营时已经天黑,值班卫兵不仅没有表现出警惕与冷漠,反而很热情地跟我聊了很久,一起探讨了M16的性能。

  警队的懒散与缺乏专业性在当地人看来并不太惊讶:“难道你们真的很生气吗?世界上发生劫持人质死亡的国家很多啊,菲律宾已经算安全的了。”刚开始我多少有些不理解这句话,但只要看看马尼拉市区满大街别着手枪、扛着散弹枪晃悠的保安就会明白,生活在这里的人可能对枪杀已经司空见惯了。门多萨被开除已经半年为什么还能拥有M16步枪?在当地警察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菲警方估计,目前流散在菲民间的未登记枪支已多达100万支。

  这就是菲律宾,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在对首席谈判代表耶布拉采访结束后,他拿出一张白纸,请我用汉字写出他的名字,他说要把这三个字文到手臂上:“我想以此纪念那些死去的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次谈判。”

  (感谢徐木子、Milan、Mark及黄栋星等人的大力协助,实习记者张弛对本文亦有贡献)

  8月25日,菲律宾马尼拉,中国留学生悼念在劫持事件中遇难的香港游客

  8月23日,警方谈判人员正与劫匪门多萨交谈

  8月23日晚,菲律宾警察对遭到劫持的旅行大巴进行强攻

  8月25日,被劫持人质的亲属及幸存者准备从马尼拉返港

  事发当日,旅游车司机从车中逃出,并称人质已被劫匪全部杀害

  解救行动总指挥、马尼拉警察局长马格蒂瓦伊

  8月30日,马尼拉特警队队员在展示他们的特殊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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