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提防美国启动印钞机 多国曾因此吃过“闷亏”

刘恒宝

2010-10-27 09:28    来源：环球时报  
   　“美国只要启动印钞机，美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看着日元升值，日本经济学者木下俊彦曾无奈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去年3月，为豪赌救市，美联储一次性向市场投放1.15万亿美元的供应量，可因为效果不佳，如今美国又要赤裸裸地亮出开动印钞机这一“杀手锏”了。美联储主席伯南克本月中旬放风可能要实施新一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后，英国媒体说，全世界一直在等着他说出这些话，他考虑采取的“进一步行动”就是要加紧印刷美钞来刺激美国经济增长，而这一项宏大的印钞计划可能使全世界最重要的货币———美元陷入“死亡螺旋”。海量增发的新美元犹如“有毒资产”，除了美国，似乎没有第二家喜欢：从老牌金融帝国英国到新兴的拉美国家，从美国在亚洲的盟友日韩再到在汇率问题上不断较量的中国，无一不提防着如何避免吃美国新印美钞的“闷亏”。


　　美国印钞票像是“透支生命”


　　印刷美元的美国联邦铸印局坐落在首都华盛顿市西南区第14街，据说游客可以免费到里面参观。过去几十年，这里印现钞的速度被一些经济学家形容为“严重透支”。有材料显示，从1982年到1992年这10年，美元增发量处在“温和”状态，但仍年均增加8%。从1992年到2002年这10年，美元增发进入“快车道”，增幅达到12%。“9·11”事件后，由于反恐战争和刺激濒临衰退的经济的需要，美元增发速度一度达到惊人的15%。有经济学家评论说，“人类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国家如此严重地透支过未来，美国不仅透支了自己人民的财富，也同样严重地透支着其他国家人民的未来财富”。


　　对于各国普通百姓而言，或许短时间内并不会看清这种“透支”带来的危害。在阿根廷，美元可以和阿根廷比索一样方便地使用。上周六，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最主要的步行商业街佛罗里达大街上，《环球时报》记者看到一位阿根廷人用7张面额100美元和两张面额20美元、一张面额10美元的现钞购买了一件“CASA LOPEZ”牌的皮衣。但实际上，真正面额100美元的现钞却很少出现在美国人手里。在美国人的日常生活中，越来越多的交易都是通过信用卡、借记卡或支票完成，因此，在美国人的钱包里，面额1美元与20美元的现钞最为常见，其次是5美元与10美元。或许是缺少这种直观的“接触”，美国普通百姓对印刷美元通常不抱什么否定的态度。毕竟对美国人而言，美元的增加促进了流动性与经济的发展，而形成的通胀压力却没有其他国家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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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元滥发让多国吃“闷亏”


　　真正担心美国再次启动印钞机的议论大多来自各国的媒体，采取行动应对的则是各国政府———因为谁也不想再次吃亏。英国《泰晤士报》17日以“美元：唯一的道路是下跌”为题的文章说，所谓“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就是大量印刷钞票，购买政府债券，向市场注入大量资金，来帮助刺激经济活动，“并非大家都认为这个政策会管用……市场一直担心，伯南克想启动这一项宏大的印钞计划可能使全世界最重要的货币———美元陷入‘死亡螺旋’”。


　　由于全球货币发行不再受约束，各国货币发行完全凭各自政府和央行的主观判断，因此，美国可能加紧印钞的新一轮猜测很快就在全球制造出紧张气氛。伯南克15日表态美国将采取“必要的额外措施”刺激经济后，英国央行立刻回应说，如果美国增发新钞，那么英国也会立刻开动印钞机，印出更多的英镑。英国《每日电讯报》报评论说，美元贬值让英国乃至欧洲人对“货币战争”的担忧进一步增多，因为各国都倾向于通过货币贬值来推动出口增长。


　　英国国家经济与社会研究中心主任马丁·惠尔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历史上有不少欧洲国家都吃过美国滥发美元的“闷亏”，其中英国尤甚。他解释说，尽管美国在19世纪七八十年代超过英国，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但此后的半个世纪，英镑还是世界的主宰货币。随着英国1931年放弃英镑金本位制、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财大气粗的美国被获许可以不受限制地以美元计值向全世界举债。上世纪50年代英美两国曾对苏伊士运河进行过争夺，这期间，美国政府就以增发纸钞，通过美元贬值导致英国拥有的大量美国国债连带贬值，迫使英国最终屈服退出，并彻底失去了与美国争夺货币霸主的机会。上世纪60年代，法国总统戴高乐还公开谴责美国可以靠印钞票支付国际收支逆差，而其他国家却需要辛苦“挣外汇”，这给了美国“过度的特权”。


　　二十国集团峰会11月中旬将在首尔举办，但韩国和日本之间的汇率争吵已经升级。对于日本质疑韩国不断干预汇率市场阻止韩元升值，韩国央行行长回应说：“单方面谈论某个国家的汇率政策是不恰当的做法！”日韩两国一面争吵，一面也在提防美国的下一步举措。《日本经济新闻》等日本媒体近日在回味日元升值的痛苦经历。相关报道说，“日元沉浮史”的每一个关键节点似乎都离不开美国：1971年，美国尼克松政府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日本经历了所谓的“尼克松冲击”；1985年，在纽约广场饭店诞生著名的“广场协议”，让日元大幅升值接近1倍，经济陷入长期低迷，日本被形容患上了“日元升值综合征”；1995年，克林顿政府又使日元兑美元汇率突破80∶1，创下二战后史上最高值。每一次日元升值，日本国内经济界都会响起要求应对的“大合唱”。丰田汽车预期的日元对美元汇率为90∶1。这意味着，每升值1日元，将导致300亿日元损失，日产汽车将损失150亿日元，索尼将损失20亿日元。根据日本经济产业省的调查，如果日元维持高位不下，今后有40%的制造业企业可能把工厂和研发移至海外。


　　韩国媒体近日也不失时机地回顾了美国过去50年发动的几次“汇率战争”。《韩国经济》报道说，美国上世纪60年代开始进行第一次汇率战争，最终于1971年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这导致了欧洲蒙受巨大损失；上世纪80年代美国进行第二次汇率战争，让日本蒙受损失；这次美国进行的第三次汇率战争目标就是那些以出口为主的新兴经济体。《韩国经济》分析说，如果新兴经济体的货币大幅升值，经济可能会出现恶化，甚至可能再次发生经济危机。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时，韩国和其他国家正是受到这样的影响，因此新兴经济体普遍立场是美元持续走弱会制造麻烦。


　　巴西、新加坡等国家已经在采取行动。特别是巴西，正通过干预汇市手段抑制巴西货币雷亚尔“被升值”。从去年11月到今年10月，流入巴西金融市场的外资达到303亿美元。“美元潮”冲击一年来让雷亚尔持续升值，削弱了巴西的出口竞争力。美元大量流入和高估本国币值曾让很多拉美国家吃过不少亏。二战结束后，美国取代英国成为拉美最大的投资国，美元也成了拉美人眼中“最值得相信的货币”。但阿根廷著名经济学家阿尔多·费雷尔曾算过一笔账：1982—1985年，拉美国家向外国支付了1500亿美元的利息，与此同时从这些外资中获得的净收益只有400亿美元。两者之间1100亿美元的差额需要用贸易盈余来弥补，这几乎等于该地区1/3的出口和50%的净储蓄。这一时期，阿根廷、委内瑞拉、墨西哥等国的币值被高估，结果不仅打击了拉美国家的出口能力，而且还导致资本外逃。当时，阿根廷人在国外拥有的资产相当于该国外债总额的一半以上，而委内瑞拉人的国外资产则几乎等同于委内瑞拉的外债总额。

　不负责却难被美国政府舍弃


　　日本经济学者木下俊彦曾无奈地表示，长期延续下来的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金融体系，存在根源性问题，美国只要启动印钞机，美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但就美国准备再次启动印钞机的做法，高盛集团等华尔街人士中有不少人认为，对于美国来说，货币贬值虽然不负责任，但鉴于美元的地位，它仍是刺激美国经济增长的捷径，在美国经济出现强劲增长、失业率显著改善之前，很难被政府舍弃。他们在私下与《环球时报》记者交流时表示，亚洲一些新兴国家在经历了1997年的金融危机后吸取了教训，将会把“货币战争”进行到底。同样，来自美国学术界的智库多数认为，与以往相比，这次美元贬值的难度将会很大。美国计划中的利用货币贬值提振经济的做法最终可能导致国内通胀抬头，经济滞胀，可谓“偷鸡不着蚀把米”。纽约大学金融学教授查尔斯·塔皮尔洛认为，美国政府应该接受这样一个现实：每个经济体在经历危机后都面临着经济衰退，这个冲击需要时间来消化和调整，美国也不例外。美国要采取真正调整经济结构的实质性措施，解决问题而不是转嫁问题。


　　美国是全球为数不多的可以采取赤裸裸的货币政策，来要挟与攻击其他国家的国家。因此，国际货币体系不改变，就无法彻底约束美国这种大量印美元的做法。美国《华盛顿邮报》也有评论认为，美国只有“先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干净”，解决其长期存在的巨额赤字问题，在解决全球性问题上才具有公信力。


　　海量印美元只是一个表象


　　多数学者认为，“量化宽松”政策不完全等同于英国《泰晤士报》说的大量印美元，海量印美元只是一个表象，但是其造成的影响还是汇率的变动，因此需要从汇率上来解释。在美元汇率自由浮动前，每次让美元兑黄金大幅贬值就相当于大量印美元，但实际流通中货币并不是大量增加。上世纪70年代初，时任美国财长约翰·康纳利说过一句名言:“美元是我们的,但问题是你们的。”这句话让沮丧的欧洲人十分失望。当时的背景是美国国际收支状况继续恶化，国际金融市场上出现了“美元危机”，很快美元对黄金就贬值了10%。


　　清华大学经济外交研究中心主任何茂春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美国试图开启又一轮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包括在利率、汇率、货币投放、鼓励投资等多方面采取措施，因此，量化宽松和大印美钞之间并不能完全划等号。他认为，美国在货币投放上还是会相对谨慎的，美国国内决策者不会特别放纵美元投放，其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也会边走边看，而别的国家也可以有时间做出相应反应，把美国政策变化带来的损失降到最小。总的来说，美国运用货币贬值来提高本国出口的竞争力，反映出美国竞争力的下降，这对美国自身和其他国家经济都不利。


　　复旦大学国际金融系副教授陆前进认为，尽管美国启动印钞机的做法会导致流向新兴市场国家的资产泡沫化，但美元的地位短期内仍很难撼动，因为现在没有哪个货币能够代替美元：国际大宗商品都是以美元计价，美元是主要储备资产，原先欧元是有力的竞争对手，但是欧债危机后，欧元自身也存在问题。除了美国，日本、英国也都采取了量化宽松的政策，因为发达国家经济恢复缓慢，希望通过货币支持投资，印钞买债券以支持消费，可以说，现在广受关注的竞争性货币贬值，其源头就在于竞争性货币扩张。


　　与上世纪美元多次贬值相比，美元贬值的难度增加，但美元贬值主要针对的对象仍是发达经济体和快速增长的新兴市场。目前看来，美元贬值负担由全世界来分担，哪个经济体外汇储备越多，受到的影响就越大。英国学者马丁·惠尔认为，本轮美国开印新钞的计划与中美汇率争端有着必然的联系，这是现阶段中国不得不面临的现实。他建议说：“中国只有用制造业的稳定发展做后盾，在购买美国国债时才能保证中国对外的经济实力。”▲（本报驻外记者 崔寅 莽九晨 陈晓航 安润 霍斯欧   本报记者芮晓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