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死，至少不想被饿死！”(图)

邓文龙

“我不想死，至少不想被饿死！”(图)

来源：每日新报  关键字：马治发;OK;微笑;艾滋病感染者;每日新报  作者：劳韵霏  

2011-11-26 08:13



马治发把征集的“微笑”与路人分享。



马治发义务宣传防治艾滋病。

　　“我愿意把自己当成牺牲品，但牺牲前，应该尽量发挥最大的作用。”
　　35岁的马治发是天津市第一个自愿公开承认自己是艾滋病感染者的人。2010年世界艾滋病日前夕，《每日新报》独家报道，马治发勇敢地站在媒体面前，希望得到社会的包容，给他一份工作。
　　时过一年，谈起自己主动曝光后的感受，马治发百感交集——他依然没找到工作，却得到了社会的关注。
　　如今，马治发以感染者的身份，向社会公开发起 “征集微笑”的活动，他说，实现愿望总需要不断地努力，他的愿望就是，有一天，社会能接纳艾滋病感染者。
　　征集微笑
　　时隔一年，再次联系马治发。
　　在电话里，马治发声音急促地告诉记者，他正在武汉，刚在一所学校做完“征集微笑”活动的宣传讲座。通话时间不长，但电话那头，马治发的声音一如一年前那样坚定，更多了份自信。
　　几天后，马治发将再次来到天津，以感染者的公开身份向市民“征集微笑”。
　　“今年是第24个世界艾滋病日，我们的活动预计在12月1日之前征集满一万张微笑照片，呼吁社会对艾滋病感染者的包容。”
　　马治发告诉记者，几个月前，西安某大学一个叫文刀的志愿者联系他，邀请他一起完成“征集微笑”的活动。“像我们这类感染者要得到社会的包容太不易了！”马治发说，他希望通过这一活动，消除公众的偏见，为自己和其他艾滋病毒感染者争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征人微笑：我们是艾滋病防治科普志愿者，我们想告诉您，艾滋病不会通过握手、共餐、共用马桶等日常工作和生活传播，通过合理治疗，HIV感染者完全可以活到70岁。但是因为社会歧视，不少艾滋病感染者无法就业、就医，给家庭、社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现征集您的照片，用微笑消除恐惧，支持HIV感染者平等就业！”
　　从11月初开始，上海、南京、杭州、合肥、南昌、长沙、武汉、西安、济南……马治发和文刀在公共场所为路人讲解，请路人手持分别印有“微笑消除恐惧”、“我愿意和HIV感染者一起工作”、“日常工作和生活不会传播HIV”等宣传语的A4纸，面对镜头献出自己美丽的微笑。
　　截至记者结稿，在上述9个城市，马治发和同伴已经收集了7500张微笑照片。
　　“还是很受鼓舞的，很多人愿意支持我们，甚至主动过来握手。”活动中，马治发都会勇敢向路人公开自己的感染者身份。
　　马治发记得长沙一个5岁小女孩被爸爸领着，走过来要求拍照；记得西安一个大学生把自己的被子抱来，让他们夜晚能缓和一点；也看到武汉志愿者做的大红心，上面是近1000张笑脸……
　　“由于我们整个行程中没有机构提供费用支持，所有的困难都要我们自己去解决，衣食住行，每一件事都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困难许多，我这么高大，食量很大，文刀还是学生，我们两个人每顿饭的伙食费从不敢超过三十块，晚上住的只能是最便宜的旅馆，需要洗衣服，可没有地方可以晾晒，时间久了穿在身上都馊了……”
　　虽然一路上遇到很多困难，也受到一些歧视，但马治发还是满怀信心。
　　“这次活动的目的是以实际行动征集社会认同，消除歧视。”马治发坦言，不后悔公开艾滋病感染者身份，尽管目前大环境并不乐观，但他希望能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改变现状。
　　愧对妻子
　　马治发是天津市第一个主动走到媒体面前，公开自己艾滋病感染者身份的人。
　　高高壮壮的马治发很有性格，自称是个敢做敢当的人。得知自己被感染后，他始终陷于是否要坦白的心理斗争中。
　　事实证明，当告知工作单位自己感染者的身份后，他都被立即辞退了。2010年11月，先后四次失去工作的马治发找到记者，自愿公开身份。
　　“既然这样，我干脆让所有人知道我的真实情况。”马治发说，如果这样仍有人愿意给他一份工作，他就不会再因为受歧视而被辞退。
　　“我从生病后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是个艾滋病感染者。这种躲藏的感觉太压抑了。其实感染者都不想去伤害别人，如果能得到包容，我们很愿意做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我公开了身份，有单位愿意接纳，我就不会再因为这个病被辞退。我曾经有长期的港口理货监装工作经验，不管什么样的工作，我都会百分之百努力，靠能力养活自己。我什么都能干，也一定会珍惜工作的机会。”
　　“这些年一直都在呼吁不要歧视艾滋病病人，我们真的走出来，社会能包容我们吗？我不知道将得到怎样的回馈……”
　　2007年底，马治发觉得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检测出感染了艾滋病。当时马治发一个人在天津，他给在河南老家的妻子打了电话。
　　“我从不愿意隐瞒真相，特别是这件事不能瞒着她。”马治发本来想告诉妻子实情后，就一个人离开人世。
　　但没有想到，妻子却带着孩子来天津照顾他。妻子的到来，让马治发愈发愧疚，他不愿意耽误妻子，狠下心对妻子说，他其实对妻子一直没感情。伤心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马治发。
　　妻子走了，剩下马治发孤零零一个人，他每天在失去亲人的孤独和对病情的恐惧中煎熬。自从了解了艾滋病的知识，马治发有了些许希望，他知道如果控制得好，艾滋病也许很长时间都不会发作，他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
　　马治发的第一份工作是港口监装理货员，同事评价他是个工作狂，每月收入3000多元。一次，一个同事无意中发现马治发吃的是治疗艾滋病的药，他是感染者的秘密被揭穿，随即失去了工作。
　　消沉了一段时间，马治发鼓起勇气继续找工作，并很快找到了两份兼职的工作，每月收入1600多元。但没过多久，又是同事发现了他的药，马治发的隐情再次被揭穿，又失去了工作。几年中，因为自己是艾滋病感染者的事实被人知晓，马治发先后失去了四份工作。
　　接连被辞退，马治发很受打击，大病一场，也在病中想了很多。“我想堂堂正正做人，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公开自己病情需要很大的勇气，马治发思考了很长时间，做了这个勇敢的决定。
　　生存危机
　　即将再次来到天津，回想起曝光感染者身份后一年的心路历程，马治发百感交集。
　　“经历了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我经历过很多事情，曾经困惑过、失落过，可是现在我还活着，活着就要出来，为和我一样的感染者奔走疾呼，不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马治发在博客里这样写道：“我只是希望社会给我们一个空间，我们能活下去就好，能有个地方住，可以洗衣服、有饭吃就OK了。可目前由于大多数人不了解甚至误解，我们被歧视被遗弃，我们的生存成了最大的危机，没有饭吃，没有钱花，寸步难行。我要吃药，我要继续接受治疗，我不想死，至少我还不想被饿死……
　　马治发坦言，这一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主动曝光的举动。
　　2010年11月，马治发主动站出来，自愿在《每日新报》上公开身份，呼吁社会的包容。其后，央视对其进行了采访。在节目中，记者问他：“你真的要选择面对我们的镜头吗？”他说：“是的。”记者问：“需不需要对你的图像和声音做处理？”他说：“不需要。”记者问：“你想过直接面对镜头的后果吗？”他答：“知道。”
　　“上电视的转天，我就被单位的人叫到办公室，说是‘结下账’。”就这样，马治发失去了这份对他来说来之不易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我最好的朋友介绍的，在天津一家单位，我很努力地适应新环境，哪知道才干了半个月，还没等到签劳动合同就失业了。”这是马治发得知自己感染艾滋病毒以来第五次失业，也是他最后一次失业，此后至今，他一直“无业可失”。
　　这一年中，马治发离开天津，继续隐瞒身份到处打工，甚至靠朋友的接济艰难度日，他向记者说起自己心里最大的愧疚，“给我介绍工作的那个好朋友是个出租司机，我们住在一个小区，经常下了班一起在小区散步，我的事情曝光后，一个多月没人坐那个朋友的出租车。”
　　但马治发表示，他既然走了出来，就不会再退缩，即使自己是个牺牲品，也要尽可能发挥作用，他相信，总有一天，社会能包容艾滋病感染者。新报记者 劳韵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