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发的讣告 让世界人民第一次全面认识了毛泽东

文卓

一个美国人最先发现讣告

当毛泽东于１９３０年９月召开的六届三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时，他还不知道，早在半年前，即３月２０日，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总部正式发表了一份讣告，沉痛宣布毛泽东因患肺结核在福建前线去世。

莫斯科为什么为活着的毛泽东发讣告？

长期以来，这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上是一个悬案。

１９９２年，在北京大学校友申长友博士的帮助下，在北大图书馆从国外购进的《国际新闻通讯》英文版的微缩胶卷中，终于找到了这篇讣告的原文，并将其全文翻译过来，讣告全文如下：

据中国消息：中国共产党的奠基者、中国游击队的创立者和中国红军的缔造者之一的毛泽东同志，因长期患肺结核而在福建前线逝世。毛泽东是大地主和大资产阶级最害怕的仇敌。自１９２７年起，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国民党就以重金悬赏他的头颅。毛泽东同志因病情不断恶化而去世。这是中国共产党、中国红军和中国革命事业的重大损失。当然，毫无疑问，敌人会因此而感到高兴。

毛泽东同志出身于湖南一个农民家庭。早在学生时代，他就领导了反对中国军阀的斗争。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后，他立即投身到了马克思主义的运动当中。１９１９年北京爱国学生发动五四运动以后，毛泽东在长江地区广泛开展了宣传活动。在安源煤矿，他建立了一个模范工会，为现在湘赣地区的工会和布尔什维克党培养了大批干部。

毛泽东同志从１９２３年起就是中共中央委员。他坚决反对党内的机会主义错误，在武汉时期特别是这样。当中国共产党在土地革命中遭到失败时，他违背了机会主义领导者的意志，继续在湖南农民群众中战斗，１９２７年马日事变后，他在湖南发动了秋收起义。１９２８年初，他的军队和朱德同志的队伍会师，建立了工农红军。他们占领了湘赣边界的广大地区，并在每个地方建立了苏维埃。红军的活动严重动摇了国民党反动政权。国民党派出邻省的７个军企图消灭这支红军。根据策略上的需要，毛泽东和朱德的部分红军撤离湖南前往广东和福建继续进行革命斗争。那里的革命运动方兴未艾，福建省大部分地区已在苏维埃的控制之下。由于毛泽东的进军，那些被打垮并被驱赶到粤东山区的红军和农民又重新开展了生气勃勃的斗争。去年夏天，国民党从６个省抽调６万多人的军队，又一次进攻毛泽东同志率领的红军。但是，装备精良的国民党部队并未能赶走这支１万人左右的红军队伍。相反，战争使国民党军队不断崩溃，整旅整旅的士兵开小差，甚至起义参加了红军。

毛泽东同志是被称之为朱毛红军的政治领袖。他在其领导的范围内完全执行了共产国际六大和中共六大决议。他还帮助揭露和清除了在城市贫民、农民和工人阶级中的某些人那里存在的改良主义。这些改良主义思想是国民党“左派”、第三党以及陈独秀造成的。

作为国际社会的一名布尔什维克，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坚强战士，毛泽东同志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中国的工农群众将永远铭记他的业绩，并将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这篇讣告刊登在共产国际官方公报《国际新闻通讯》英文版１９３０年第１４期上。

然而，使现在的人们无法相信的是，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这则讣告在当时不要说没有引起任何震动，连任何反响也没有。

也许，这是因为毛泽东在当时毕竟不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领袖人物，他当时毕竟只是由２３人组成的第六届中央委员会的一名普通委员，论排座，列在他前面的还有向忠发、周恩来、项英、瞿秋白、张国焘、蔡和森、李立三、罗登贤、关向应、徐锡根、卢福坦等中央政治局委员或政治局候补委员。

不过，南京国民党政府对这一讣告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此前，蒋介石集团曾一再悬赏捉拿毛泽东和朱德，且赏格一再提高。毛泽东这一“心腹之患”因“肺结核去世”而自然消失了，南京政府怎么没有任何反应，莫非已知道这一消息是不准确的？

有趣的是，共产国际也仿佛从未为毛泽东发过讣告似的，仅仅过了一个来月，共产国际东方部部长、斯大林处理中国革命问题的主要助手巴维尔·米夫着重地在这年５月１日的《真理报》上宣称：“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朱德和毛泽东领导的红四军”，在对敌斗争中“屡战皆捷”、“声誉蜚然”。

共产国际在３月下旬宣布毛泽东因病去世，５月１日又赞扬他正领导红军在进行胜利的战斗，这一明显的自相矛盾的情况竟然也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随着中国人民革命的胜利，一个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崛起在世界的东方。在西方，兴起了对中共党史的研究热，一大批关于中共党史、关于中共领袖人物、关于毛泽东与莫斯科关系的专著先后出版。

在众多关于中国革命的专著中，美国人本杰明·施瓦茨由于发现了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并在他的著作《中国的共产主义和毛泽东的崛起》中予以披露，从而在西方学术界引起了轰动，他本人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学人一跃为国际知名、身价倍增的学者。

从１９３０年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讣告，到１９６８年施瓦茨发现并披露这一讣告，其间已整整过了３８年！

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虽然误发了，但世界人民却得以第一次全面了解毛泽东，这点恰恰是讣告的历史价值所在。然而使现在的人们无法相信的是，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这则讣告在当时不要说没有引起任何震动，连任何反响也没有。毛泽东在生前也始终不知道共产国际为他误发了讣告。

莫斯科最先介绍毛泽东生平的竟是一份讣告

谁也不会想到，莫斯科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竟是共产国际第一次系统介绍毛泽东生平的文献。

这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毛泽东是谁？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有什么能耐？

陈独秀、李大钊、张国焘、向忠发、周恩来、蔡和森、李立三……都来过莫斯科，毛泽东为什么没有来过？

对此，共产国际的创立者列宁完全不了解。共产国际主席季诺维也夫、共产国际政治书记处第一书记布哈林以及托洛茨基、拉狄克等老一代领导人基本上不了解或了解不多。莫洛托夫、库西宁、曼努意斯基、皮亚特尼茨基等新一代领导人在一段时间里，则更为重视那些留学莫斯科的年轻共产党人。只是随着农村革命根据地的发展、壮大、毛泽东才逐渐引起共产国际的关注。

不过，在党的“三大”上，毛泽东引起了马林的注意。从马林记述当时中共党内争论的笔记来看，毛泽东对马林的观点颇多赞同。注意到马林在党的“三大”上，频频引用毛泽东的话来支持自己的论点以反驳张国焘这一情况，可以说，主要由于马林的赏识，当然也因为得到陈独秀的器重，毛泽东才得以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并顺利进入党的领导核心中央局。由于这一点，当时党内，甚至来自莫斯科的俄国人中间，有些人真把毛泽东看成为“是马林的人”。

罗易和鲍罗廷因大革命的失败而失宠，年仅29岁的共产国际主席团委员罗明纳兹奉命使华，继任共产国际代表，在白色恐怖中主持召开了秘密的党八七会议。他亲自提名毛泽东为临时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会后，毛泽东根据国际代表和中央政治局的决定，回湖南领导了秋收暴动。暴动受挫后，毛泽东放弃了攻打长沙的既定方案，率领起义队伍走上了井冈山。罗明纳兹听到这一消息震怒不已。他在中央十一月扩大会议上，给毛泽东戴上“完全违背中央策略”、“单纯的军事投机”两顶帽子，又亲自提出撤销毛泽东临时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的职务。

然而，对毛泽东的这一严厉处分，毛泽东和他率领的起义部队当时都不知道。这一支疲惫不堪、但斗志旺盛的队伍正沿着罗霄山脉的崎岖小道向上攀登，以罕见的革命精神开辟一条新的革命道路。终于他们在偏僻的山寨站住了脚，星星之火渐渐发展成燎原之势。

然而，这在国际共运史上毕竟是史无前例之举，这条路行得通吗？

起初，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对此的意见是否定的。1928年2月《共产国际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案》批评毛泽东等领导的农村游击战争是“注定要失败的”。同年6月，共产国际政治书记处第一书记布哈林亲自说话了，他指名要毛泽东、朱德离开红军去学习。根据布哈林的指示，中共中央致信毛泽东、朱德，要他们“毅然地脱离军队。”

然而，毛泽东毕竟是毛泽东，他留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坚持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一年两年……奇迹终于出现了，根据地越来越红火，毛泽东的名字也越来越响亮。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终于不得不以另一种眼光看待毛泽东，毛泽东的名字也开始出现在苏联和共产国际的报刊上。

共产国际对毛泽东终于有了新的认识，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转了180度的大弯。不过，1930年以前，共产国际对毛泽东的介绍一直是零碎的，只是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才第一次系统地向全世界介绍了毛泽东的生平，第一次肯定了他在中国共运中的重要地位，第一次对他作了比较全面的评价。讣告虽然误发了，但世界人民却得以第一次全面了解毛泽东，而这一点恰恰是讣告的历史价值所在。

文卓

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虽然误发了，但世界人民却得以第一次全面了解毛泽东，这点恰恰是讣告的历史价值所在。然而使现在的人们无法相信的是，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这则讣告在当时不要说没有引起任何震动，连任何反响也没有。毛泽东在生前也始终不知道共产国际为他误发了讣告。

毛泽东知道莫斯科为他发讣告吗

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为毛泽东发了讣告，毛泽东知道吗？

毛泽东率部在井冈山安营扎寨以后，大大小小的革命根据地，犹如雨后春笋迅速建立起来。于是，在莫斯科、上海、井冈山之间，出现了耐人寻味的三角关系，了解了这一关系，就不难回答毛泽东是否知道共产国际曾为他发过讣告。

一角是设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总部。共产国际把毛泽东没有肺病说成了多年患肺结核，把毛泽东正年富力强说成是久病之后去世，这充分说明，远在莫斯科的共产国际确实不大了解中国革命的实际。尽管如此，共产国际仍源源不断地给中国共产党发出指示。当时，一些明显脱离实际的指示，中国共产党只能无条件地执行。

另一角是设在上海的中共中央。中共中央贯彻国际指示，领导全国的革命运动，并向国际报告工作。在中央从上海迁入中央革命根据地之前，共产国际和中央革命根据地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莫斯科不直接向井冈山发号施令，井冈山也不直接向斯大林请示汇报工作。在上海的中共中央把斯大林和共产国际对苏区工作的指示传达到井冈山，同时又把井冈山的情况向莫斯科汇报。因此，在整个井冈山时期，毛泽东和莫斯科没有直接打过交道。当时，莫斯科、上海、井冈山之间的联系，既十分秘密，又相当困难。为了掩护秘密机关，共产国际的一些刊物、公报、包括用英文出版的《国际新闻通讯》，当时没有寄送给中共中央。设在白区的中共中央同在苏区的毛泽东，联系十分不便，共产国际的刊物、公报，难以转发到井冈山，至于用外文印刷的共产国际资料，毛泽东更是难以得到。《国际新闻通讯》，当时连中共中央也没有，毛泽东当然也就无法读到。因此，当时莫斯科刊物上关于毛泽东的报道、评论，包括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毛泽东本人都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再一角井冈山，这里不仅太艰苦，而且太闭塞，根本读不到任何革命书刊，甚至白区出版的报刊。因而，毛泽东在生前始终不知道共产国际为他误发了讣告。

讣告之谜留下思考

虽然，我们今天已找到了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原文，但此事仍留给我们一连串的问号。

毛泽东死于肺结核这一错误的情报是通过什么途径送到共产国际总部的？

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讣告虽然误发了，但世界人民却得以第一次全面了解毛泽东，这点恰恰是讣告的历史价值所在。然而使现在的人们无法相信的是，共产国际为毛泽东误发的这则讣告在当时不要说没有引起任何震动，连任何反响也没有。毛泽东在生前也始终不知道共产国际为他误发了讣告。

当时，中共中央总书记是工人出身的向忠发，由于他能力实在平庸，中共中央的工作实际上由政治局常委周恩来牵头，他成了中共中央最主要的领导人。周恩来对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是支持的。

周恩来对毛泽东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毛泽东是否患肺结核？毛泽东是否患肺结核？毛泽东是否死于肺结核？周恩来清清楚楚，因此他不可能将这一错误的情况上报莫斯科。况且，莫斯科为毛泽东误发讣告时，周恩来于3月初已启程出国，经欧洲前往苏联。因此，可以断定，莫斯科为毛泽东误发讣告一事，与周恩来没有关系。

是当时设在上海的中共中央送去的吗？当时主持中共中央工作的主要领导人是立三同志，他当时对毛泽东在井冈山的伟大实践不理解、不支持。既然当时的中共中央明明知道毛泽东在指挥红四军作战，且对他相当不满，又怎么可能相信毛泽东死于肺结核并正式报告共产国际呢？

是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送去的吗？按理说，毛泽东是否死于肺结核，在莫斯科的中国同志不可能清楚，他们必须有来自国内的确切消息作依据，才能向国际正式报告。因此，说莫斯科为毛泽东误发讣告同中共代表团有关也缺乏依据。但是，中共代表团本来就驻在共产国际，共产国际为毛泽东发讣告，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对这一讣告为什么毫无反应？

是共产国际远东局驻华代表把这一错误的情报送到共产国际的吗？当时远东局驻华代表是罗伯特。但他毕竟经常同李立三在一起工作，对毛泽东的情况应该是比较了解的。在中共中央没有证实的情况下，他怎么能相信这一错误的情报并把这一情报报告给国际总部呢？

是南京蒋介石反动政府的情报机关故意制造假情报送到共产国际去的吗？但是，共产国际在没有得到中共和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的正式报告以前，共产国际又怎么能轻易相信通过其他途径获得情报？

还有，共产国际为毛泽东发讣告，共产国际事先有没有与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就此事通气？

这一讣告是谁起草的？又是谁签发的？

既然后来知道毛泽东仍然健在，莫斯科为什么不发文纠正、澄清？

显然，这一连串的问题都有待于历史学家们作进一步的考证。

随着新史料的发现，讣告谜终将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