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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辛弃疾的“贪污”查无实据 [打印本页]

作者: 步天涵谷 时间: 2010-6-16 21:46
标题: 辛弃疾的“贪污”查无实据
1194年9月，南宋御史中丞（监察部官员）谢深甫上本弹劾辛弃疾：“交结时相，敢为贪酷，虽已黜责，未快公论”，那意思是说辛在湖南、福建任上既贪婪又残暴，现在虽然罢免了，但尚不能平民愤。皇帝大怒，派调查组去查，查来查去没有找到证据。过了一年，新御史中丞何澹复又上本，再次弹劾辛弃疾：“席卷福州，为之一空”，“贪银万两，罪不可赦”。这一回好像有根据了，调看辛弃疾福州任上所有往来帐目，也还是白忙活一场。可怜辛弃疾惹了一身臊，连主管扩建武夷山冲佑观的差使也丢了。

辛弃疾悲愤交加，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空有满腹的抗金之策，不能为朝廷所用，到头来只能退隐乡下去种树看书。

辛弃疾到底“贪”了没有？南宋理学家朱熹与辛素有来往，说了一句公道话：“公清白如镜。”浙江永康人陈亮，人称“龙川先生”，也称辛乃“救济时艰”的人才，断不会为蝇头小利而丧失君子气节。那么，为什么政敌一次又一次要把这盆脏水泼到他头上呢？

说来话长。与李清照同乡的辛弃疾比陆游小15岁，他出生时北方已落入女真人之手，他的祖父虽然在金国任亳县令，但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想着哪一天能归宋，这给少年辛弃疾有很深影响。辛弃疾和陆游虽然都堪称南宋杰出爱国诗人，但两人性格还是有不小的区别。辛个性刚烈，有侠义之气，“壮声英慨，儒士为之兴起”，注重真刀实枪地干，他在湖南训练“湘军”，与金兵作战就屡建奇功。清末的曾国藩训军路子就是从辛弃疾这边学的，主张一个“严”字，用铁腕手段治军治政；陆则偏于悲愤，多有慷慨激昂的诗词，但性格中有懦弱的一面，更多的是把抗金的希望寄托在朝廷。绍兴三十一年（1161），22岁的辛弃疾聚集乡民2千多人，参加由耿京领导的抗金起义，后因叛徒出卖，义军溃败，辛弃疾就纠合旧部南投宋朝了。其时宋高宗赵构退位，其侄子赵昚继位。龙椅上的主子变了，但罢战议和的言论依然甚嚣尘上。急于复仇的辛弃疾对此非常不满，上表《美芹十论》，力主抗金，以战取胜。早已被金人的铁蹄声吓破了胆子的南宋小朝廷，只把“十论”当成耳旁风，一道诏书把辛弃疾外贬到建康（今南京）去做一个小小的知府助理。辛弃疾极度郁闷，写下了“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正在这时，来了个小插曲，那孝宗皇帝因为宋金“隆兴协议”吃亏太多，面子上挂不住，就想着要与金动武了，辛弃疾被连夜调回临安。其实，那个没多大出息的皇帝哪里是想着抗金，被主降派几句话一吓，又缩回去了。辛弃疾看不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的美景，就请求外放，去滁州做官去了。

辛弃疾在滁州任上，减税赋、广积粮、筑城墙，时刻准备着与金兵决一死战。“备战”是滁州的中心任务。当时，有部分茶贩、茶农因不满税赋，组织起“义军”与官兵对抗，辛弃疾毫不手软予以镇压。有学者说，这是辛镇压农民起义的“污点”。未必。这时的辛弃疾一心要抗金，任何人出来干扰他的既定方针都不成。由于镇压“茶军”有功，他被升任为湖南安抚史。他一到湖南，就着手整编一种叫“乡社”的民团武装，严酷训练，建立了辛记“飞虎军”，声势浩大。辛弃疾给友人的信中得意地说，我现在有“飞虎军”，随时可以走上前线与金兵决一雌雄。然而，朝廷见湘军做大了，有点害怕，一纸调令就把辛弃疾调往江西去了。到了江西没几年，就有人翻他的老帐，说他在湖南任上“奸贪凶暴，虐害乡里”“杀人如草芥”，连著名道学家陆九渊也指责他“自用之果，反害正理；正士见疑，忠言不入”；而更多的指责还是一个“贪”字。

也不能说空穴来风。辛弃疾到江西后，托人在上饶选中一块平地，营造起别墅来，还起了一个田园牧歌式的名字“稼轩”。那时他虽然还没有被弹劾，但常常有做官的危机感，想自己这山东汉子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就留了一个心眼，趁在江西做封疆大吏时为自己造点房子，谓之“带湖新居”。这笔钱从哪儿来的？史书上没有任何记载，故不能妄加揣测。他最后丢官的罪名就有“残酷贪饕，奸贼狼藉”，具体指责他在福建时贪污过库银，但数查库银帐册，又未见蛛丝马迹。

辛弃疾与主降派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几及剑拔弩张！那些掌权者甚至派刺客潜入带湖刺杀辛弃疾，结果反被他活捉。大约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当辛弃疾以为再也躲不过这一场灾难时，南宋朝廷内部发生重大变故。6月，孝宗病死，其子宁宗做了皇帝。宁宗起用韩侂为相。这是一个奇怪的人物。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顺者昌，逆者亡，是铁腕人物，但并不以权谋私，而且敢翻前朝的案，像给秦桧定罪和为岳飞平反，起用辛弃疾等。他主张抗金，打几个漂亮仗，杀杀女真人的威风，但并不一定要收复失土，只是想在政治上为自己捞分。所以，在抗金问题上，韩、辛有分歧：韩急于求成，主张立即北伐；辛则认为南宋军队多年疏于训练，粮草也未备足，应有一个准备阶段，“不动则已，动则必胜”。韩对辛的态度大为不满，就留他在镇江做官，自己领军北伐了，江淮一战就败下阵来，南宋只得又祭起“议和”这面降旗。

经过这一次打击，辛弃疾彻底看清了朝廷这些人其实并不是要真正抗金，收复失地，只是想利用其来做政治文章。他绝望了，神色黯然地离开了官场：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他欲哭无泪，愁肠百结，一直缠绕到68岁病故。

辛弃疾是在无限失望和悲愤中死去的。他死后，南宋朝廷还有人揪住“财产来源不明”的问题告他“贪”，就像乌鸦对着太阳叫几声并不能遮住阳光一样，辛弃疾并没有因为被人屡屡泼脏水而星光暗淡。南宋投降派历来对主战派的指控，都会编织一些罪名，如岳飞是“谋反”，辛弃疾是“贪酷”，以老百姓所痛恨的理由来诬告贤良，而把“降金”的真实意图掩藏起来。所以秦桧在位几十年一直被百姓认为是贤臣，岳飞则是奸侫，把这个冤案完全翻过来是在60年以后了。

有缺点的战士毕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究不过是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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